章淮暗暗叫苦,若是知晓回长安后事儿这么难办,他宁愿在陇右道边陲风吹日晒的也不愿回来。
“这、九娘子与王爷……”章淮还想说,晏九娘与他家王爷儿时还曾在一张榻上午憩。
“我虽与楚王殿下自幼相识,但如今我们都大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的没有分寸了。”晏犀照皱眉道。
叶旻理看着不紧不慢走到门口的钟离溪,眉如山峦叠嶂。
“九娘子如今知道什么是分寸了?”钟离溪一哂,他眼神锐利地朝着晏犀照看去。只是他心中暗恼,每每见她这般倔强,他便止不住挖苦她的语句。
晏犀照眉目一横,抑制着自己的脾气,深吸一口气,道:“毕竟年岁渐长,若再不知道分寸,便说不过去了。”
钟离溪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本以为她会张牙舞爪,却没想到她也与他虚与委蛇起来,那不痛不痒的虚假模样,哪哪儿都别扭。
叶旻理看着二人,不知为何,心底划过一丝黯然。
钟离溪偏过头,看向叶旻理。
“叶三郎这般信誓旦旦许下诺言,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底气?”钟离溪嘲讽似的问道。
晏犀照闻言秀眉紧皱,想起上一世钟离溪那些不可摸捉又喜怒无常的行径,她倏地脸色一白。
叶旻理本就留心关注着她,见她脸色难看,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九娘子。”
“这与楚王殿下何干!”晏犀照抬手拉住叶旻理的衣袖,抬眼望着钟离溪,颇有些色厉内荏。
钟离溪定定看着她,暗暗瞥了一眼晏犀照的手,心中更是不快。
“与我何干?九娘子心中想来是清楚的。”
他说的似是而非,他望向她的目光隐隐带着一丝压迫侵略性。
晏犀照不只想到了什么,原本茫然的小脸上忽而闪过了一丝了然。这样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了,晏犀照几乎可以确定,他也回来了。她心中不觉闪过一丝无措。
叶旻理反手拉住晏犀照的手腕,轻轻将她拉到身后,挡住了钟离溪的目光。
晏犀照爱抬头愣愣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叶旻理,他明明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却在这时,让她忽而感受到了一丝坚不可摧。
钟离溪眯了眯晦涩的眸子,倒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叶三郎,听闻晋国公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钟离溪望向叶旻理。
“王爷怕是听错了。”叶旻理道,“九娘身份贵重,晋国公府自是珍之重之,故而不论是晋国公府还是旻理,都想将聘礼备的尽善尽美。”
“叶三郎若是识相,这桩婚事,还是趁早作罢吧。”钟离溪眯了眯眸子,睨了一眼叶旻理。
章淮闻言,震惊得一动不敢动,他没想到,他家王爷竟然是如此直白的恶霸行径。
“殿下若是想要叙旧,我与九娘定是却之不恭的。”叶旻理慢条斯理说道,“可若是有关晏相府与晋国公府的婚事,便是殿下身份再高贵,也无权左右。”
他毫不畏惧对上钟离溪那吃人的眼神。
晏犀照似是找到了什么支撑,她身后有阿爹、有姐姐,还有眼前的叶三郎,钟离溪又有什么资格再左右她的人生。
钟离溪轻嗤一声,连道了三声好:“好一个叶三郎,只是恐怕现在,晋国公不见得愿意再同晏相府有什么关系吧!”
二人皆是一愣。
钟离溪望着晏犀照,晋国公府和晏相府的这桩婚事,本就没有几个人看好。只是谁也没想到,晏犀照会答应。
“你做了什么!”晏犀照从叶旻理背后走出来,她捏紧了拳头,怒视着钟离溪。
叶旻理担忧地望着晏犀照。
钟离溪轻笑,看着晏犀照满眼怀疑地模样,心底蓦地闪过一丝难过。
“我能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章淮看着自家王爷嘴硬地模样,只差当众抚额了。
晏犀照怎么会不知道。上一世晏相府的落败,有多少是钟离溪的手笔。
“九娘,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离溪说罢,淡淡看了一眼有些怔忪的二人,虽然,他还未确定,晋国公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但这也算帮了他一个忙,这桩该死的婚约,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晏犀照恍然抬头看着他,望着他幽深的眸子,便好像是一个深厚的旋涡,里边充斥着令她恐惧的东西,望进去便出不来。
她不明白,明明重来一世,那件事儿还不曾发生,为何他便不愿放过她。明明他心中不喜欢她,只将她当个物件,难道就因为不愿他的东西被别人沾染,就要做出这般毁人姻缘的事儿?
“九娘子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她闻言,身子轻轻颤了颤。
——该怎么做,知知应当明白。
男人慵懒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他似乎特别喜欢从后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晏犀照脸色苍白。她依旧记得,上一世钟离诀遇刺后,在她满是怀疑的目光下,钟离溪是如何恼羞成怒,又是如何在行那事时戏弄她的。
钟离溪看着不过一步之遥的女孩,面容上血色尽褪,他下意识不忍,可硬是撇过头不去看。那场马球会上,他便知晓,她是真的想要嫁给叶三郎,但他却不愿就这么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