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般答,想来她也真的是不知道,虽然简惜夏在心里猜测万分,却也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该来的总会来。
况且,她这副模样,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旁人觊觎的。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结果还能比留在花船上更差不成。
花船此时已被她看成是命运中的最底层。
......
陈府。
陈岁寒书房里的长寿花开了满盆,添了一室的鲜艳,何思孝抬手理了花瓣,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眉目稍抬,看向了正坐于对面的陈岁寒,“岁寒,你这阵子是不是公务繁忙,在府里总也见不着你。”
“的确有公事在身,不常在府。”陈岁寒答的中规中举,微微颔首,并未直视何思孝的眼睛。
“公事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我见着你脸色不好。”
“多谢母亲关爱,我会留心。”母亲二字,自他的口中讲出,让何思孝听起来总觉着有些怪异。
“每次你都这样说,可也没见着哪次你爱惜自己的身子,”何思孝端过小桌上的茶盏,终于将话引于正题,“前两日我进宫看望皇后娘娘,娘娘还同我说起你的事,她说她有个侄女,品貌出佻,家世不俗,与你正是相配......”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成家的打算。”陈岁寒打断何思孝的话,眼眸微抬,双那双清冷又空洞的眸子里瞧不出任何情绪。
何思孝一怔,随后不甘心接着道:“你性子冷我是知道的,可是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有个人在身边,这样两个人作伴,总比独行独去的强些。”
“母亲,这件事改日再说吧,我手里还有些事,便不送您了。”陈岁寒起身,冷眼瞧着她。
话已至此,何思孝有那么一瞬的尴尬于面,脸上有些不悦,而后缓缓起身,“也罢,等哪日寻个机会,你们两个人见上一面,或许你就改主意了。”
陈岁寒将眼波别到旁处,并未接话。
何思孝亦翻了个不算明显的白眼,转身离去。
陈岁寒盯着细条花架上今日突然出现的一盆长寿花,目中带刺,“长宁,你说说看,她为何好端端的竟同我说起亲事来了?”
长宁一直在侧守着,方才的对话听的清楚,长宁对陈岁寒向来知无不言,“老夫人是皇后娘娘的表亲,何家一直仰仗皇后,他们早就是一船之人,说是将侄女嫁给大人,实则是想在大人身边安个眼线罢了。”
听到此,陈岁寒冷笑一声,“他们未必太小瞧我了,强塞给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何思孝是老侯爷的原配夫人,二人虽现在以母子相称,可是那何思孝有多恨他,他心里清楚明白,自他十二岁时被老侯爷带回陈府,何思孝便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何思孝无所出,她当初怎么也不会答应陈岁寒进门。
他抬手抚过长寿花火红的花瓣,是他最讨厌的颜色,“这花......”
长宁一打眼,便知他意,解释道:“应是府里新来的下人,不懂规矩,胡乱摆放。”
“既然不懂规矩,便打死吧。”陈岁寒冷言发令,好似人命在他眼中不过如此。
他不喜欢花草,无论是园中还是房中,从未植过。
......
简惜夏在别苑中,一待就是十日,这十日里,陈岁寒再没来过,就好像将她这个人完全忘了一样,她也由原先的局促不安,变得慢慢适应。
这日,她正坐在凭栏后望天,春意浓烈,阳光打在身上,暖意融化,这样的天气,在古川是从来没有的。
应秋自回廊处拐过来,脚步匆匆,停在简惜夏的身侧小声道:“姑娘,大人来了,正在前堂。”
仅这一句,让原本沉浸在漫漫春日中的简惜夏一下子精神起来,两只手的手指紧张的绞在一处。
应秋催促道:“姑娘,我带您过去吧,大人不喜欢等人的。”
她这时才如梦初醒,忙自凭栏上起身,随着应秋朝前堂行去。
不知为何,简惜夏的一只脚才迈入正堂门中,便觉着一股冷意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行至跟前,应秋微微福身下去,而后知趣离开,简惜夏身前一下子空出来,前方再无遮挡,直面的便是陈岁寒。
她垂着头,手指藏在袖口之中,指甲轻轻掐着自己的指腹。
陈岁寒视线正打在她的头顶,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上扶手,“抬起头来。”
简惜夏缓缓将脸抬起,眼光寸寸上移,有些怯懦的对上陈岁寒的目光。
她的轮廓比那日在船上灯火下更加清晰深邃,陈岁寒终开口道:“你是想回到花船上,还是留在我身边任我差遣?”
这两日自应秋的口中,简惜夏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想到若是留在他身边,不过就是做个奴婢之类,只要不傻,她当然知道该如何选择,“我愿意留在大人身边。”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这答案他根本就不意外。
提到家人,简惜夏眼中黯然一瞬,随即摇头,“双亲在几年前便都不在了。”
这种事实际上陈岁寒根本就不关切,他自椅中站起身来,行至简惜夏跟前,简惜夏抬眼瞧他,此时他忽然朝简惜夏抬起手掌,简惜夏下意识的朝后躲闪一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之后,脸上略有尴尬,随后站定。
陈岁寒横起手掌面向简惜夏,并未触到她,可这个角度他看过去,则正好遮了她下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出来。
不知是不是简惜夏的错觉,方才他的眼中好似有一丝柔软一闪而过,再眨眼便全都不见了。
“大人,”简惜夏似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试探地问,“大人,您那天为何会救我?”
这是她所不能理解的,这几日她想了很多,他这种身份,位高权重,身边跟本不缺仆人,难道他仅是出于一时的善心所为?
可无论怎么瞧,他也不像是外冷心热之人。
陈岁寒将手放下,而后自她身边走开,仅冷冷的丢给她一句,“你不必知道。”
在他即将出门时,似忽想到什么,他脚步顿住却未转身,“往后除了鹅黄色,其他颜色的衣衫你都不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