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伢子怎么没长眼色,就敢这么无法无天地喊出来,不怕连累爹娘吗!
那男孩喊得猝不及防,谁都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么一糟。旁边的玩伴大吃一惊,猛地把他拉了下去,拽出了人群,在他头上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林端阳,你疯了!那可是知州大人的妻弟!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
林端阳一把甩开同伴的手,不满道:“他做的好事,还不能让人说了吗?我偏要说。”
他把左手抬到嘴边,更加卖力地喊:“知州大人,你妻弟知法犯法,欺骗百姓,你管不管了!”
同伴恨不得给这个二愣子的头上再来一拳,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拉起林端阳往外边跑去。
“别说了!你不想活了吗!快走,赶紧回家去,要是被梁家的人看到你就完了!”
林端阳不耐烦地避开了:“要回也是你回,我不回。”
同伴见实在劝说不下,再三强调了这位祖宗别再惹事了,才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林端阳正为自己这一嗓子的排面而感到骄傲。
为什么不能喊?
天子犯法况且都与庶民同罪,他梁家的人凭什么不让喊?
敢做就要敢当!
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林端阳不屑地呸了一声,冷眼旁观着众人。
都说这知州大人好,他就不见得有多好。
既然知州大人好,凭什么让他的妻弟仗势欺人,凭什么默认了梁家作恶多端!凭什么!
又凭什么砸了爹的象棋摊子!
就因为他们梁家人逛街,嫌这摊子挡了他们尊贵的脚吗?所以就拿爹出气,砸了摊子不说,还将爹的棋谱抢去,那可是爹省吃俭用才换来的前朝棋谱!
凭什么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因为他们有钱?就因为他们有权?
所以就可以在这定州城肆意妄为吗!
我呸!
知州府的大门轰然开了,定州知州石磊阔步走了出来,质问道:“是谁在击鼓鸣冤,所告何事?”
他最见不得这知州石大人的惺惺作态,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定福街上的人都围到了知州府前,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林端阳正烦躁着,突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哭声,细弱蚊蝇。
“王妈妈,王妈妈,呜呜呜呜……”
“楚姐姐……段哥哥……你们在哪,泉儿害怕呜呜呜呜……”
林端阳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是谁在哭。
那声音却是哭得更惨了,他转来转去,想去探个究竟,却直直撞上一个人。
他捂着鼻子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你没长眼睛吗,你没看到……”
他气得爬起来就要骂人,待看清楚是谁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站在他的面前,满脸都是鼻涕眼泪,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孩子……衣着竟是格外华贵,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头上戴着个宝华冠,身着刺绣勾着纹样的黛色马甲,外面还披着一件正红色的小披风,脚上倒是素些,穿着一双白色的小短靴,只是那靴子上还缀着一只亮眼的圆珠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孩跑丢了?
他皱眉道:“小孩,哭什么,你爹娘呢?”
那小孩哭得话都说不利索,眼泪一边擦一边掉:“爹……爹和娘都不在……王妈妈……和哥哥姐姐带……带我出来的。”
小孩终于见到有人愿意搭理他,恐慌又期待地扯住了林端阳的褂子,死死不放,生怕林端阳丢了他一个人跑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替小孩擦去眼泪:“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留着鼻涕勉强挤出一个还算能看的笑,怯生生地说:“我……我叫石泉,哥哥姐姐们都叫我小泉。”
石泉,石?
林端阳默不作声想了一会,又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
定州里姓石的人可多了去了,哪能就刚好捡到知州的儿子?
更何况知州那小儿子可金贵得很,真是碰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日里都有不少人看护着,怎么可能在大街上乱跑呢?
“好,小泉,我带你去找哥哥姐姐行吗?”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不熟练地去哄着石泉。
啧,本来打算再看一会热闹,却不想摊上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看石泉又要再哭,他板起脸:“再哭你就自己找去。”
石泉果然止住了声,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哭嗝,偷偷抬头看他。
林端阳心中一笑,这孩子还怪有趣,说不哭就不哭,真是听话得很。
“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石泉咬着指头,不确定地答:“好像,好像是在巷子里……人很多,要追兔子,兔子……兔子跑了……王妈妈不见了,哥哥姐姐也不见了……”
什么兔子巷子的?
林端阳扶额,心中将这孩子的话又捋了一遍,忽然想起,定福街前面左拐不正是有个小巷子吗,刚才看热闹的人多得很,都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这孩子一定是在巷子里被挤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