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慕容澈却没有要去睡的意思,仍衣不解带地守在盛纾床榻边。
距那日他在官道上发现昏迷的盛纾,已经过去两日了。
而这两日,盛纾一直昏迷着,片刻也没醒过。
请来的大夫什么也没诊出来。
慕容澈颇为烦躁,若是段臻在这里,只怕盛纾早就醒了。
守了盛纾两日,慕容澈的下巴冒出了点点青茬,看上去有些颓唐。
“纾儿,”慕容澈牵过盛纾的手,眼眸中是无尽的缱绻之情,他放柔了声音道:“你别怕,我已经遣人去寻段臻了,等他来了,定能保你无虞。”
床榻上的盛纾合着双眼,没有给慕容澈半点回应。
饶是如此,慕容澈也觉得满足,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慕容澈想起了前世的盛纾。
其实在她入上京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她不是什么公主了。
南诏费尽心思送这些细作入京,慕容澈不知道他们所图为何,索性将计就计,准备顺藤摸瓜查出南诏的阴谋。
盛纾想要引诱他,他便由着她引诱、陪着她演戏,甚至利用她反将南诏一军,连自己什么时候动了心也不知道。
等他明白过来,盛纾已香消玉殒,他满腔的情意还能诉与何人听?
而这一世,原本应该随着南诏使团入上京的盛纾,却突然从斜坡上滚下来、昏迷在官道上,这一切已经脱离了前世的轨迹。
带她离开官道后,慕容澈立刻派人去打探南诏使团的动静。
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在偷偷找人。
找的是谁?
慕容澈不难猜到,他们要找的就是盛纾。
她是从南诏使团里逃出来的。
她为何会做出和前世截然相反的选择?难道她也重生了?
只有这个可能性,才能解释她反常的举动。
慕容澈看着床榻上的人,她可能也重生了,但她选择逃走。
她既不愿做南诏的棋子,也不愿再待在他身边。
慕容澈的心倏地一紧。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他决不允许盛纾再离开他。
“殿下。”
门外响起韩越的声音。
慕容澈皱了皱眉,替盛纾掖了掖被褥,起身出了房门,脸上的柔情转瞬消失,又成了那个冷戾的太子。
慕容澈带着韩越往旁边走了几步,确定他们的谈话不会吵到盛纾才停下了。
“什么事?”
韩越一言难尽地看着慕容澈,心想您不知道什么事吗?南诏的使节团可就要到上京了,您还在这小县城里守着那姑娘,这不耽误事儿吗?
“殿下,京中传来消息,南诏使团快到了,请殿下速速回京。”
慕容澈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如墨一般的双眸闪过一丝轻蔑和不屑。
“急什么?且让他们等着吧。”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盛纾跑了,南诏会找个什么样的人来做那个朝瑰公主。
*
碍于昏迷不醒的盛纾,慕容澈一行足足走了六七日才回了上京。
而此时,南诏的使团已经到了有两日了。
慕容澈将盛纾安置在东宫,唤来自小照料他长大的奶嬷嬷方氏照顾她,这才去向皇帝请罪。
皇帝慕容祈知道慕容澈回东宫的消息后,便一直在思政殿等他。
他也不知道这儿子在干什么,突然就出了京,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回京。
“父皇。”
慕容澈立在殿中,恭敬地给慕容祈行礼。
慕容祈批着奏折,头也没抬地问:“你还知道回来?”
慕容澈是半点也不惧慕容祈的,听他这么问,便把早就想好的说辞给搬了出来。
慕容祈听了,这才停下了批折子的动作,顺手拿过案边已经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随后看向慕容澈——
“你是说,南诏使团有问题?”
慕容澈点头,“儿臣听闻那朝瑰公主是前不久才认回南诏的,刚封了公主,南诏王便遣她来大周和亲,儿臣觉得有些不妥,这才趁他们尚未入京,出京去查探。”
慕容澈想好了,既然盛纾从南诏使团里逃走了,那他便要彻底把她从南诏使团里抹去,以后不管大周和南诏有何冲突,都牵连不到她。
前世慕容澈在盛纾死后没多久也死了,直到他死,也没能查出南诏到底在盘算什么。临死前他把对南诏的怀疑告诉了慕容祈,也不知道后来他父皇有没有查出什么来。
重活一世,慕容澈选择先把此事告知慕容祈。
慕容祈沉吟片刻,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将计就计。”
慕容祈看着这个连他也无法看透的儿子,又问:“那南诏可是奔着把公主许给你的想法来的,你要娶那公主?”
慕容澈轻嗤,他可不会娶。
“将计就计也不一定要顺南诏的意娶她,只要想个由头把人留下,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
对于慕容澈的建议,慕容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反而提起了另一桩事——
“听说你此行带了个姑娘回东宫?”
慕容澈点头:“是。”
这事瞒不住,慕容澈也没打算瞒。
“那姑娘什么来历?竟让你破了例?”
慕容祈有些纳罕,他这儿子不近女色,活了十九年,连个侍寝的都没有,这回却主动带了个姑娘回来,慕容祈不可能不好奇。
“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慕容澈没有多说,慕容祈也没再问,他相信以慕容澈的手段,不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东宫。
“父皇,有一事儿臣还需禀明父皇。”
“哦?说说看。”
“儿臣准备纳她做侧妃。”
在慕容澈心里,能与他并肩的只有盛纾。他想要的是盛纾做他的太子妃,但他也清楚,盛纾身份不明,就算他父皇再宠爱他,也绝不可能同意他娶盛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