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琬先以清水净了手,丹桂已把早就准备好带来的香灰放入一只绿玉香炉中。
沈琬又从丹桂手中取过一块铜钱大小的圆形烧香饼子,等烧香饼子烧得通体都是红色之后,这才埋了一半到香灰中。
众人见她如此细致,都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只静静地看着。
那香灰和烧香的饼子都是沈琬自己带来的,还未正式开始焚香,光是霜灰慢慢热了,便仿佛已有暗香袭来。
等烧香饼子燃得渐渐成势,沈琬便用一把小银匙把四周香灰完全覆盖到烧香饼子上,又将云母隔片放到香灰上面。
做完这一切,沈琬才去匣中捻起了一颗香丸,轻轻置放于云母隔片上。
底下香灰慢热,众人也不敢催促,但也不消片刻,便有阵阵沁人的香味一丝一丝渗入口鼻,幽幽的,却又仿佛一直能萦绕不散,像是刚刚摘下来的一把花在人身边。
有人忍不住问:“这是什么香,我从没闻过。”
沈琬道:“藏春不下阁。”
窗外春光潋滟,芳树林青,花盛鸟鸣,仅仅只是不负春光,便已是辜负。
藏春且住,我不下阁。
众人都心头一震,再去细闻,果然觉得那香中已经藏满了春意。
崔若仪扬唇含笑,这个外甥女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接下来,沈琬又以同样的方法焚了其他两种香,分别是玉堂清霭香和瑞和香,只是换了隔片与香炉。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许久,但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耐烦,反而意犹未尽。
其中一位夫人道:“若仪还说她笨手笨脚,这都叫粗笨的话,我们的女儿儿媳又叫什么呢?”
说话的是穆国公杨夫人,杨家自前朝起便鼎盛未歇,经久不衰,如今穆国公正任侍中,崔若仪与杨夫人一向交好。
崔若仪笑看她一眼,也不遮掩,只问:“你觉得如何?”
杨夫人笑而不语,起身拉过沈琬的手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不多时之后,沈琬带来的三匣香丸香饼已经被瓜分而空,那些夫人只恨不够,不能三种全都拿了。
崔若仪连连道:“不值什么,让她回去做了再送给你们如何?”
夜里宴散,崔若仪没有急着把沈琬送回去,而是把她叫到了自己房里。
她对沈琬道:“你且先回去耐心等些时日,姨母还要再去走动走动,看着她们几个都有些日子,只是家中情况如何,郎君人品又如何,尚且要打探清楚,姨母不能害你。”
沈琬只低着头没说话,她今日表现得算是不错,既是崔若仪尽心帮她,她也有心为自己谋划一个好前程,毕竟义恩侯府靠不住。
她又想起了慕容樾。
沈琬闭了闭眼,这个人又有什么可想的,永远避开才是正经,左右等嫁了人,大概什么都能好了,她只过她自己的,便是想应验那个梦也没处去应。
崔若仪以为她不说话是害臊,便笑着把沈琬往自己身边一带,摸了摸她的发髻。
“姨母性子急,也不瞒你了,我先前看中的是穆国公家,想着我与他家夫人好,以后也能说上几句,几个郎君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个都很好。”
沈琬脸一红,崔若仪见了便笑出声来,又叮嘱了一回别说出去,然后就让人把她送回府了。
路上,沈琬的脸还发着烫,丹桂也看出了点什么,只是不说出来,笑眯眯地倒了杯茶给她喝。
沈琬接过茶,素娥看了她却问:“姑娘的耳坠子去了哪里?”
沈琬面不改色:“玩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只,我便取下来了。”
素娥便不再多问。
沈琬拿出剩下的那一只给素娥,金丝楼阁显得形单影只,另外一半已是沉入湖底。
她轻轻摩挲了两下,便让素娥拿去收好。
而另一边,慕容樾刚出了彭城王府,翻身上马离开。
他今日多喝了点酒,但没有醉。
月光将长街照亮,也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慕容樾让随从们远远跟在后面。
四周静谧,仿佛是确认过不会再有什么人出现,慕容樾才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放在手心上。
借着月色,金丝做出来的楼阁精妙玲珑,坠着的珍珠洁白莹润,一如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