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 章(2 / 2)佞臣与宠妃首页

沈琬拆开信,莹润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但在看到上面的字迹之后,她的希望一下子全盘落空。

信是她的祖母章氏送进来的。

不过短短半日工夫,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义恩侯府,沈琬可以看出章氏在写信时压抑不住的怒气。

她最后在信中告诉沈琬,义恩侯府永远容不得她这样侮辱家族门楣的女儿,若沈琬决意不肯了结自己,她便杀了沈琬的母亲。

沈琬的母亲一直体弱多病,她入宫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到最后竟然成了章氏威胁她的软肋。

事到如今,即便沈琬再不想死,也无力回天。

她被他们逼到了悬崖边,却无人救她出囹圄。

沈琬迎着摘星台上料峭的春风,低头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

胎儿似是感受到母亲的抚摸,抑或是心情的低落,报之以回应地踢了沈琬一脚。

沈琬的肩头轻轻颤动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六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甚至给了她一种只要小心,就能瞒天过海的错觉,结果到头来,还是毫无悬念的下场。

底下跪着的丹桂虽一直低头哭着,却是最早发现沈琬的动作的。

“娘娘,娘娘你要做什么?”

丹桂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娘娘,不要!”

说着,丹桂就起身想要往宫殿内冲进来,却被人死死拦住。

就在丹桂挣扎间,沈琬已然往下直直坠了下去,如同宫女们放的纸鸢忽然断了线。

不过转瞬,沈琬便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双目依旧睁着,却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在慢慢消散。

血从她的口鼻迅速涌了出来,很快漫过她的脸,穿过她的青丝,在地上蔓延开来。

手脚被折成了扭曲的角度,红颜枯骨竟是转瞬。

沈琬眼中凝结的眼泪划落于血水中。

若还能有来生,所有害她命丧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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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阴月稀,已是三更过后,淅淅沥沥下起绵绵的细雨来。

雨势渐渐大起来,和着并不和煦的春风一起,拍打着窗棂。

沈琬蓦地从梦中惊醒过来,雨声便立刻涌入她耳中,却丝毫没有真实的感觉。

她忍不住大口地喘着气儿,好一阵工夫之后,才缓过劲儿,含着水的杏眸在厚重的床帐内漫无目的地逡巡着。

这才终于确认,这里确实是她的闺房。

身边睡着的丹桂终于被她的喘息声吵醒,揉着眼睛起身,问:“姑娘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再去看沈琬,明明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屋子里烧着炭盆尚且还冷,她却出了一头一脸的汗,丹桂往她贴身的小衣上一摸,也是湿透的。

丹桂连忙拿起枕边的帕子给沈琬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去给她倒热茶。

睡到半截儿醒来,再要睡也是难了,况且沈琬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便撑着身子起来,靠在引枕上。

今夜原本也睡得好好的,只是迷迷糊糊不知何时,又开始做起梦来。

做梦原本也是寻常,但这个梦,近来却扰得沈琬日夜不宁。

梦里她从一座富丽堂皇的高台上跳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坠落之后没有当即死去,全身被千刀万剐一般的疼,从嘴里呕出来的血染透了她自己大半张脸,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等待着死亡。

每次梦做到这里,沈琬就像真的要死了一般陷入混沌,可又总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看着自己,她转过头去,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见一双腥红的眸子。

明明是极秾丽的桃花眼,可却看得人遍体生寒。

“姑娘,喝水。”丹桂又将沈琬扶了扶,把水递到她唇边,“这可怎么好,夜里总睡不安稳也不是个事儿。”

沈琬在年节前后大病了一场,开春才渐渐好起来,可是身子是好了,却落下了一个毛病,晚上总是做噩梦。

做的噩梦还总是同一个,这梦她也不敢和人说起,只能自己干熬着。

茶水是温热的,沈琬沾了沾唇便推开,声音有些沙哑:“给我端一杯凉的来。”

丹桂皱眉:“大半夜怎么能让姑娘喝凉的?姑娘病才刚好,受不得凉。”

沈琬却不依,她浑身都燥热得很,连着皮肉都疼,仿佛梦里的事是真的,她的皮肉被摔成了烂泥。

喝了凉水,沈琬倒是好受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摸着肩膀手臂,确认它们是不是完好无损。

丹桂见此,便上来给她揉肩膀,一边按一边说:“一会儿奴婢还是把素娥她们叫进来,姑娘的衣服都湿了,得擦洗干净了再睡。”

沈琬闻言摇摇头:“不用,你不要叫素娥,我待会儿缓过气,换一件衣裳也就罢了,不必惊动别人。”

素娥是沈琬的祖母章氏放在她身边伺候的,做噩梦这事章氏早已知晓,但沈琬不想再多生枝节,章氏的规矩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且沈琬自小都是和母亲崔若仙一起住着,崔若仙身子不好,动静大了也难免惊扰她。

丹桂揉了一会儿,沈琬的神色也渐渐好起来,便重新起身去给她拿干净衣裳。

只是她方一转身,沈琬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身子也坐直了些。

随即沈琬的手便悄悄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的头低了低,眼神却刻意不去看手覆盖住的地方,双颊泛着些许不正常的潮红。

梦中的高台雕梁画栋,如坠云间,沈琬看见自己浅绿色的裙摆旖旎翩跹,然而腹部却隆起浅浅的弧度,像是身怀六甲,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动着。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儿家,如何能做这种匪夷所思的梦?若是让章氏知晓,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动静。

“姑娘,怎么捂着肚子?是肚子疼吗?”沈琬发着呆,一时不防丹桂已经取了衣裳过来。

她连忙把手放下,又把被褥往上面拉了拉,做贼心虚似的牢牢遮挡住平坦的腹部,说:“没事,我是在想这个月月信什么时候来。”

丹桂奇怪地看了沈琬一眼,到底没提醒她月信才刚刚来过。

“明儿大夫来给夫人诊脉,也一同给姑娘看看吧,”丹桂道,“开几贴安神的药喝了,姑娘晚上就能安睡了。”

沈琬点点头,前些日子京城的时局有些不好,各家都门户紧闭,义恩侯府也不例外,她夜里睡不安稳便也没请大夫来看,免得兴师动众。

如今看来,还是要请大夫,早看早好,这没有廉耻又晦气的梦可不能再循环往复地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