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日子恍惚间逝去的飞快。
一月底,就是春节了。
方岑是在年初一前两天回家的。回家前夜,被姜淼拉出去参加了一个小型聚会。
其实说是聚会,不过是院里十来个对她而言面孔或生或熟的人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姜淼在她耳边吹气,“我出门一趟,你坐着哈,多跟人交流交流,这些都是院里的老师,人都挺好的,你有什么业务上的问题也可以请教请教哈。”
“可我都不熟啊。”她攥着她的衣角,一脸踌躇。
没办法,方岑这人性子温吞慢热,也有点社交恐惧,一想到要独自面对众多不熟悉的人就头皮发麻,局促不安。
“哎呀,我快去快回哈。”姜淼说完也不再看她,一溜烟跑了。
谁知她前脚刚走,后脚门外又晃进来一个人。
包厢里的白炽灯照的通亮,明晃晃的蔓延在这装修雅致的屋子里,也蔓延在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上。
许知行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她,略有讶异,神色微顿了顿,很快又长舒出个笑来,看她像只小猫似的,拘谨又规矩。
他长腿一迈,径自朝她走过去。
“姜淼呢?”他问她,不用说也知道是被其表姐拖来的。
“她说有事出去一趟,等会儿回来。”她答。
“方岑,你这个表姐挺不靠谱啊。”许知行这话是笑着看她说的。
方岑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没有啊。”
“她不知道你社交恐惧吗?”
“我……就是人太多了,又不是自己科室里的人,我不熟悉,所以……”所以,显得特别不安。
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实在很囧,索性一会儿挠挠下巴一会儿摸摸头发,殊不知这个小动作被许知行尽收眼底,他笑了笑,纠正她,“也不全是不认识的人啊,不是有我吗?”
方岑:“……啊……噢。”
许知行说着便在她身侧坐下,朝进来上菜的服务生招了招手,“你好!麻烦给我一壶煮开的热水。”
服务生有些愕然,包厢角落里就有饮水机,如果他口渴了,随时可以拿一次性纸杯去接,需要煮开的热水做什么?
“麻烦了,谢谢!”许知行温温和和朝年轻的服务生笑了笑,也不做解释。
对方只得点头,“好的,先生请稍等。”而后走出包厢,很快又拎了一个深绿色的水壶回来。
他含笑接过来,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倒了两杯热水,回来后先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杯口缓缓冒出热气,方岑接过来,道了声谢谢,热水杯捂在手心里,暖意融融的。
“许老师,其实我不渴的。”方岑坦诚说。
许知行闻言乐了,“不是让你现在喝的。”
“啊?”
他偏身过来,压低声音说,“这群人你没打过交道,他们中多的是人最乐衷于起哄,见谁都不灌醉对方不罢休,喏,待会儿上桌你把纸杯放在自己眼前,论谁来倒酒都说自己杯里满了,你酒量不行,难道还想倒在沙发上睡上一回吗?”
他竟然还记得,方岑窘然,“……噢。”
“可是……为什么要用煮开的热水?”
“冷水喝多了你肚子受得了?”他反问,视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方岑的小腹。
这种事情还是被他看出来了,方岑呼吸一滞,耳根子很快变得通红。
脸一热,“……噢。”
后来真如他所说,这群人平常在医院被压榨多了,一放松下来,个比个的好闹腾,饭席上碰杯的声音不绝于耳,到最后大家都有些喝多了,而方岑按着许知行教她的办法,不停地往自己杯子里偷偷倒水,成功骗过所有前来与她喝酒碰杯的人。
酒足饭饱后,一群人转战扑克牌,很古老简单的七鬼五二三。
年轻一辈里会的人不多,几个稍年长些的又只会这个,问了一圈,只有方岑小时候经常陪爷爷玩,自然被抓去凑人数。
许知行没玩过,倒是饶有兴致,站在她身后看她出牌。
方岑开始还有点紧张,出牌时总要细想一通,一桌三个人,其余两个都是院里前辈,她怕玩的太好,佛了前辈面子,更怕玩的太菜,被身后的许知行嘲笑。
好在一局下来,大家都只对游戏不对人,和谐尽兴。
洗牌时,许知行侧身问她,“你们说的这个鬼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某个护士长耳朵灵,先一步回他,“就是大王小王,其中的两张牌。我说许知行,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童年都怎么过的啊?”
“硬过呗。”他摆摆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自愧跟不上时代的感慨。
又玩了几局,那两个前辈看时间不早了,还要赶回家检查孩子功课,遂先离场。
方岑乖顺地收好纸牌,被许知行拦下。
“咱俩玩几局?”他看着她问,笑得眉目清和。
“许老师您……”方岑略有犹疑,几秒后才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里点了点头,乖乖地又把纸牌拿出来,洗好,发牌。
一共四局。
第一局方岑念着他还是新手,虽然他有意强调不必手下留情,却还是有意偷偷放水,被他轻而易举的赢了。
洗牌时,许知行拧着眉瞅她,“你这技术不对啊?放水了?”
竟被他察觉了。
方岑讪讪一笑,“许老师是新手嘛……欺负新手不好……”
他舌头拱了拱脸颊,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眼神深邃,瞅着她看了几秒。
直到方岑极不自然地发好牌。男人嘛,大多有些扭捏又难以捉摸的小情绪,大概是碍了他面子。她心想。
正想怎么补救,却听见他慢条斯理地笑说,“你这么关照我啊?”
周遭都是人群的哄闹声,两个人窝在沙发一角,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此刻他热气扑在她耳朵边,方岑只觉得酥而痒。
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了,只会对着他呼呼哈哈傻笑。
“玩点大的吧,加点筹码?”他不再看她,心情不错,嘴角上扬,边翻牌边说。
“筹……码?”方岑心里咯噔一下,赌钱她可输不起。
“不赌钱。”他无奈一笑,“条件随便你开,我要是赢了……”顿了一会儿,“赢了再说吧。”
“不会是什么变态的要求吧?”方岑故作惊恐。
“怎么算变态?”他好笑地反问她,“我像那种人吗?”
方岑,“……哈哈,没,您最正人君子了。”
果然,加了赌注,她的胜负欲一下就被激起来。
谁想第二局却惨败了。
许知行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洗牌,笑道,“不好意思,承让承让。”
方岑恨恨地洗着牌,哪知他上手这么快,何须她第一局放水?
重整旗鼓第三局,轻轻松松……还是输了。
她有些挫败感,过去没少陪爷爷玩,竟玩不过他一个刚学会的。
许知行半是安慰她,“看来我今晚手气不错啊。”
方岑:“……”愤愤然。
第四局。
他整理好牌时,眸子亮了亮,瞅了她一眼,笑得似有深意。
方岑颓然,“许老师,您又抽到好牌了?”
“是,很不错。”他笑回。
结果玩到后面,他手里攥着四张牌却总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