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礼解释:“她不知道。”
萧言晏语气恨恨:“她不知道又怎——她不知道?”他震惊地看向陆嘉礼。
陆嘉礼点头:“我没说。”
萧言晏的表情立刻转为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不和她说啊!你要是和她说——”
“和她说又怎么样呢?”陆嘉礼低低说:“我不想挟恩图报。”
“嗯……”萧言晏无言以对:“随便你吧。”他换个话题:“那立恒校庆你到底去不去?”
陆嘉礼回答干脆:“不去。”
萧言晏无奈离开房间,门还没关上,便看到对面的人,身体一僵,扭过头去对房中的陆嘉礼说:“那个,伯父找你。”
陆嘉礼躺下去说:“和他说我要休息。”
萧言晏充当传声筒,很快又传回来,有些为难:“伯父他说……”
陆嘉礼呼出一口气。他走进书房,反手关门。
房间里飘荡着钢琴声,来自电脑播放的专辑。陆琮很喜欢宋嘉如,但因为把票让给了戚卓殊,他没能出席宋嘉如的告别演出,过后便从陆嘉礼这里拿走了那张签名专辑。那专辑陆嘉礼还没来得及听,第一次便是在这样的场合里。
在宋嘉如的钢琴声中,陆琮问:“新闻看了吗?”
没看。陆嘉礼有些迟钝地摸手机。
“现在看晚了。”陆琮的声音没有波澜:“我已经找人公关了。”
陆嘉礼又把手机放回去。
“但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陆琮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网上那些人,笑完就完了,可有些人不是公关能解决的。他们表面上安慰你,背地里还不知笑成什么样儿。”
陆嘉礼好像在听,但又什么都没听见。他只觉得累,腿疼,想睡觉。
陆琮却以平静的口吻继续说着:“我以为你喜欢她,没想到还是让她跑了。”
陆嘉礼听到了。他抬头,浅色瞳孔此刻看来十分深邃。
陆琮直视他的眼睛,缓慢道:“连喜欢的女人都留不住——废物。”
“我是废物。”陆嘉礼看着和他五分像的男人,目光如深潭静水:“毕竟我是你儿子。而你,你不是也没能留住——”
“咔。”一声轻响。陆琮点击键盘,钢琴声就此消失。他抬眼看过来,带着危险的笑意:“你说什么?”
陆嘉礼不说话。
“你妈离开是因为你。”陆琮不容置疑地说:“如果没有你,她也不会走。”
陆嘉礼沉默着。陆琮也没有开口。房间里长久没有声音。
“我会出现,”陆嘉礼吐字像钉子一样,好像这样就能够站稳:“难道不是拜您所赐吗?”
陆琮回了三个字:“滚出去。”
陆嘉礼滚出去了。走出书房的瞬间他趔趄一下,险些摔倒,忙扶住栏杆趴了一会儿,才挪动着走回房间,倒在床上。
接下来几天,陆嘉礼看起来一切正常,饭照常吃,觉照常睡,不同的是,或许因为两条腿太酸,他再没有迈出房间。陆琮是从来不会迈进他房间的,只有萧言晏不放心过来看看,但也无话可说,生怕踩到雷区。眼看立恒校庆越来越近,他心思又活泛起来,试图劝陆嘉礼出去走走,便再次走进他房间。
陆嘉礼这段时间一直在画画。但萧言晏走进来的时候,他没有画,只是盯着床头柜上的透明鱼缸,里面两条小鱼呆呆地浮着,偶尔才动一动。地面上,白色画纸铺得层层叠叠,萧言晏无处下脚,索性捡起来。捡起一张,画的是墙角。再捡一张,画的是床头柜。接下去还有小鱼、门框、床……总之取景自房间,有什么他画什么,构图相对完整。但是更多的却是几乎空白的画纸,上面只画了寥寥几条线,就被陆嘉礼丢弃。
萧言晏忍不住说:“你这也太浪费了吧,橡皮擦擦还能用啊。”
陆嘉礼仍盯着两条小鱼说:“擦不掉。”
“这铅笔印怎么可能擦不——”萧言晏懂了。擦不掉的不是铅笔印,是别的。他“啧”一声,把几乎空白的画纸单独整理一叠放到柜子上,拉开椅子坐下去,说:“你真不打算出去?你看外面天气多好。”
陆嘉礼撒了一撮鱼食,问:“立恒校庆是哪天?”
“后天!”萧言晏惊喜:“你想去?”
“嗯。”陆嘉礼的视线离开鱼缸,落到窗外。外面天气的确很好,盛夏季节,阳光却不那么热烈,反而有些温柔,细风拂起窗帘,又吹到他脸上,能够抚平心中的所有躁动。
他想,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立恒中学读书的日子是灰暗的,但是,他也在那段灰暗的时期遇到了他的光。即使这光无法掌握,他只能徒劳地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可是……没关系,它是光啊。
陆嘉礼回复参加后,便被工作人员拉进校友群,群名显示为某某届校友,显然大家都是同年,查看昵称还能找到昔日同窗。陆嘉礼对立恒没有归属感,对认亲不感兴趣,只问了句能不能带朋友,得到肯定回复后就再没说话。但很快有人加他好友。
陆嘉礼看到验证消息里面的名字时,发现自己心情平静,竟还通过验证,招呼一句:“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