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县城内。
天过二更,益都县不是什么贸易繁华的县城,此时街上已渐渐没了灯光,只有些薄雾轻轻笼罩在街面的青石路上。
清寂街道之上,薄雾中隐隐有“叮铃、叮铃”的铃声传来,没过多久,雾中朦朦胧胧透出一具身着红色大氅的娇艳身躯来。
女子赤足踩在地上,曳曳而行。她白如羊脂的脚腕上正用红绳各绑着一个铃铛,方才那“叮铃”的声音,正是由此发出。
大氅朱红如血,虽然格外宽大,却又恰好将女子如白藕一般娇嫩的胳膊腿儿都露在外边儿。
夜风浮动,偶尔吹的这件大氅上下翻飞,更可瞥见这女子大氅之中似乎未着亵衣或是抹胸,一行一止之间,自有万般妙处隐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
虽然身上风光时时外泄,但这女子却毫不在意,仿若在游春赏花,只自顾自地沿街走着,时不时还用春葱般的纤柔手指遮住嘴巴,发出“咯咯”的娇憨笑声。
她脸上罩着层薄纱,只看得见眉眼,但一盼一顾之间,自有一股风韵流出,只是这笑声在这空无一人的冷清街道上回响,似乎带上了森森鬼魅之意。
“女施主在笑些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说些给老衲听听吧?”
女子正走着,前边儿街上远远传来一道凌然正气之声,接着打暗中走出一个僧人来。
僧人往街上一站,却显得气度着实不凡。
他身穿一件对金绣红地砖纹袈裟,头戴一顶镶了猫眼石的毗卢方帽。
左手上撵着三十六颗菩提佛子,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烦恼佛珠,脚穿一双锦丝缎面的八宝僧鞋,手抓着一根金晃晃的九环锡杖。
更别说此人长得也是鹤发童颜,两眉峰上各一缕长寿眉,要说形象,实在是一副宝相庄严的高僧模样。
可这僧人见了红衣女子,却一手撩起了僧袍下摆,一手抓着禅杖,滑滑稽稽地笨拙跑来。
他声音充斥着正气,但言语间却相当湿滑:“女施主,半夜里穿这丁点衣服便在街上溜达,怕不是受了夫家的气,独自逃出来的吧?老衲在县里租了一间好宅子,哎,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便借给女施主暂住吧!”
红衣女子见老头不紧不慢地向她跑来,嘴里尽是些颠三倒四的胡话,捂嘴笑道:“老和尚,你一个四大皆空之人,也晓得怜惜奴家么?”
没想到这个僧人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跑了没两步就双手拄在禅杖上,喘着粗气道:“女……女施主,这可……怪不得贫僧……怪就怪……就怪女施主为何生的这般娇艳,便是个万世的佛祖见了也要……哎……累,累死我了,也要还俗。何况只是行些方便……”
“老贼秃,别演了。”此时女子后方街上也有声音传来,又有一人自暗中走出。
这人身材高大,但也是个年纪不小的。只是与那僧人一比,形象上却落得下风来。他不修边幅,身上一件邋遢道袍,满是污渍,脸上眉毛胡子一大把,乱蓬蓬地堆在一起。
“小姑娘早看穿了,估计现在心里正笑话你我咧。”
丘已甲伸手在屁股上挠了挠,缩回来时,手上却多了个酒葫芦。
他拿起葫芦狠狠地喝了一口,又道:“小姑娘,我说的是吗?”
“奴家岂敢呀。”红衣女子似是害怕,如兰柔荑轻轻抚在胸口上,梭摸之下,她身上大氅的襟口似乎又开了点,不经意间洒出一片春光。“只是这夜半三更之时,两位大师在路上拦住奴家一个独身的弱女子,不知意欲何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