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秀端着碗筷进来,喏喏道。
“啪”,马富贵拉开电灯,二十瓦的灯泡只比萤火虫亮一点,堂屋里依旧黑黢黢的,他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一边去,你懂个屁。”
他抬头看向大女儿,模样俊俏,还是高中生,是十里八乡都数得着的好姑娘。
“女人嘛,读书再多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下午媒婆的话在耳边回响,再想想马家独苗苗马文龙,马富贵便拿定了主意。他搓了搓手指,放低声音道:
“红梅啊,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穷得连锅都快揭不开了,哪还有钱供你复读?听爹的话,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还是来了,马红梅低头做沉思状。
原来不管她考没考上大学,这门亲事都会落到她头上。
马红梅心里一片悲凉,这就是她掏心掏肺的亲人。
“爸,我还小,要不让我先工作几年再嫁?”带着微弱的希望,马红梅为自己作最后的争取。
“红梅啊,爹都替你相看好了,只要你答应嫁过去,魏家就答应给马家安排个工作岗位,还是供销社的营业员哩。”马富贵一看有门,摁灭香烟加大忽悠力度。
是给“马家”,不是给她马红梅。
这次,她听懂了。
“供销社,真的吗?”她装作惊喜交加的样子,八十年代哪个姑娘不羡慕供销社的工作?既轻松又体面。
“爸还会骗你?”看来女儿心动了。马富贵满意的靠上椅背,打着拍子哼起小曲。
“他爸,小伙子人怎么样?”胡秀秀挨着桌子,低眉顺眼的提问。这是作为母亲,唯一能为女儿做的。
“当然好,不好能配的上我们红梅?”马富贵拉长脸,陡然提高音量,“小伙子叫魏盛,他爸是食品站站长,他妈是妇联主任,一家子都是吃国家粮的。”
“哦哟,那我们红梅嫁过去就是老鼠掉进米缸,吃穿不愁啰。”听到男方条件这么好,胡秀秀皱纹都舒展开,她是真心替马红梅感到高兴。
马红梅看着笑容灿烂的胡秀秀,有些莫名的悲伤。胡秀秀很爱自己的孩子,但在她心中,男人永远排第一位。
“红梅,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你文龙哥带你过去,先认认门。”马富贵一言九鼎,能用女儿换侄子的前程,这笔买卖值。
“记得打扮一下。”最后还不忘提醒一句。
马红梅做羞涩状,低头答应下来。
因为商量相亲的事,马富贵便忘了要回身份证,她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
晚饭后简单擦洗,马红梅躺在床上,看着墙角的蜘蛛网,听着蝉鸣蛙叫酝酿睡意。
“大姐,听说你落榜了?”
马青梅的声音里,幸灾乐祸实在太明显。马红梅笑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毕竟,这可是她疼爱的亲妹妹啊。
活该她上辈子倒霉。
“是的。”她沉声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颓丧。
“大姐,怎么可能,你年年拿奖学金的,会不会......是学校搞错了?”马绿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木板搭成的床板“吱嘎”作响。
马红梅伸手拍了小妹一屁股,低声喝道:“悠着点,这床可经不起你折腾。”姐妹仨挤在一米多的木板床上,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有什么办法,没考上就是没考上。”
“大姐,那你要回家种地吗?”
“种地,怎么会?”马红梅把手搭在小腹,对于妹妹们的嘲讽不以为意,反而用一种得意到不行的语气说道:
“我马上就要到供销社当营业员了,上不上大学,还重要么?”
听着妹妹们粗重的喘息声,她心里痛快了,很快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