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觉得,君未暝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小朋友。
他会自己睡觉,自己起床,自己穿衣服,还会自己给自己剔除魔气。
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他这个师尊,可以放个小短假了。江敛歪在喜床之上,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发觉小朋友躺在他身旁,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类幼崽真可爱。
小朋友的魔气还没剔除干净,头上又冒出了毛茸茸的兔耳,轻轻刮着江敛的脸颊。
“师尊不用打坐恢复吗?”君未暝问。
江敛之前识海和灵力都消耗了很多。
“不用……可能天道比较喜欢我吧,我不用是调息,很快就能恢复,修炼上也没有什么瓶颈。”江敛幽幽叹了口气,“可惜身体不好。”
可惜该死的病美人设定,不然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上蹿下跳的崽。
君未暝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到时候修炼起来,可能会把江敛逼疯掉。
江敛和他几乎是两个极端。江敛很容易就能获得别人的喜欢,天道特别钟爱他,就连素未谋面的鹿仙,都对江敛有所偏爱。
但他是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异类,就像是污泥之中钻出的怪物,到了光下,没有人会喜欢他。他不喜欢修魔,前世也隐藏身份,进入仙门努力修炼过灵力。
但他练了几年,灵力都打不过刚修炼几个月的小孩子。
他记得神秘的景和宗信奉天命而收徒,不公开对外收徒。所以君未暝拜入了仙门第一大宗门问道宗中。他在外门待了很久,因为不合群,经常被欺凌。那欺凌的程度比在药谷受的苦要轻很多,可是君未暝那时候就是受不了别人让他不要练问道宗的剑法了。
他剑都挥不稳,却固执地要修剑,在问道宗成了个笑话。他也一厢情愿地信过一些要教他修炼的修士,到了最后却听见那人说只是把他当条狗用罢了。所以君未暝杀了他,顺便杀了那些在之前笑得很开心的围观者。
后来君未暝身份被发现,在仙门的追杀之下彻底堕入魔道,发现用刀更顺手,便没有再想过练剑的事。
现在倒是又想起来了。
江敛撩着君未暝的头发,温声道:“有没有想过,以后要练什么功法?喜欢的话可以练练剑,应当很适合你,而且很帅。”
帅是一辈子的事。
像他六师兄流岿那样。曾经有人朝景和宗挑衅,说他们不配霸占那么好的灵脉,结果流岿一亮剑,那人便吓得跌下了山崖,以后再也没敢说过景和宗的不是。
君未暝沉默了一会儿,抱紧了江敛的手臂:“可是我要是练不好,师尊会不会嫌弃我?”
江敛指尖轻轻顺着君未暝的鼻梁刮下:“你还没开始练呢,就说练不好?我还要说你会练得很棒呢,我是你师尊,听我的。”
霸道而柔软。
江敛本貌的眼睛,像是永远带着笑意,望向人时,很容易将人吸引进去。君未暝沉默地望着他,不期然地想起之前,神识附着在那件长袍上时,抱住江敛的触感。
·
江敛推开过这间殿宇的门,外面是断层的空间。传讯符一直不能用,江敛恢复了精神,便从须弥戒中取出一些温热的灵泉水,凑合着用喜殿之中的大桶沐浴。
君未暝之前在他身上留下的刺青,一直也无法除去。这样一出去就会被六师兄清理门户……江敛郁闷地趴在温泉桶上,愁得昏昏欲睡。
半透明的屏风遮住了江敛的身体,小少爷纤细的身形却暴露无遗。
君未暝抬眸,透过屏风看了许久,在江敛发现之前,默默收回了视线。
他一直对美人没有什么概念,最近却越来越有概念了。怕是以后的美丑,都要根据他师尊的模样来定。
提取魔气的过程,君未暝从前也做过。他轻车熟路地画出了阵法,然后遮掩了一下,让江敛看不出这是复杂的法阵。
其实魔气也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但是在药谷那些人的布置之下,如果他带着这些魔气出去,在走出殿宇的一瞬间就会被诛杀。但如果是单纯的魔气,反而不会有问题。
魔气的提取走到了末尾,离体的魔气,也逐渐有了形貌。
君未暝有所隐瞒。他并不是单纯地提取魔气,而是为魔气赋予了形貌,让他作为自己的傀儡,先进入魔界。日后若还是入魔,他也不至于在魔界毫无根基。
魔气逐渐变成了君未暝前世的模样。
男人身形修长,眸中杀气凛然,仿佛时刻准备着与人厮杀。一道狭长的伤疤从太阳穴斜下,穿过了原本清俊的面庞,一直劈到了下巴上,十分狰狞。
师尊的脸上,好像没有这么一道伤痕,那这张脸是不是很丑?君未暝沉默了一会儿,问江敛:“师尊,如果我脸上有罢,你还会喜欢我吗?”
江敛泡得晕晕乎乎,被这个问题砸了一脑袋。
原书里,君未暝好像是有一道伤疤的。是在被问道宗追杀的时候留下,差点死去,为了记住那次失败,君未暝便没有将这条疤痕消去。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的,一旦想到自己徒弟也可能会经受那种殊死的追杀,江敛便很不开心。
“不会!”江敛斩钉截铁道,“不许随便受伤,你以后是要给师尊充门面的。”
君未暝于是放弃了继续用前世容貌的想法,转而一点点重新给自己捏起脸来。
那双眸子可以灵动些,下颌线精致一点,唇瓣好像永远带着笑意……越做越像江敛。君未暝狠狠心,把自己打翻重做,才勉强看不出江敛和自己的影子。
君未暝没有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耽搁太久,魔气很快成型,只剩下最后一步,将他的一部分欲.望放入这具傀儡之中。
这一步无比顺利,那双黑亮的眸子很快灵动起来。
可以让他动一动了。
但下一瞬,获得了活动能力的傀儡,便瞬间窜进了屏风之后,江敛沐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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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昏昏欲睡,顾不得那么多形象,头枕在桶边,仰躺着坐着,身形一览无余。
湿润的黑发几乎垂在地上,原本一坠一坠的拉着脑袋,却好像忽然被人托了起来。
“……君未暝?”他喃喃着,“你的魔气控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