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马车,只要是在马车和房间以外的地方,都是这样一顶在帽檐下垂了白色薄绢纱的帷帽,就样貌和身形都隐隐约约地隐藏在薄纱之下。
如此一连三日,刘乐阳未差人约夏云川。
同样地,夏云川也未差人叫刘乐阳。
二人就仿佛忘记了那日黄昏下的约定。
这般过了汉函谷关,开始向硖石关走的路上,一日清早,又是出发之时。
仆从们先搬行李物什上车,刘乐阳在阿冬和阿夏随侍下,最后从住的小院里出来。
驿站大多是两进的院子,从后院一出来,就是夏云川住的前院。
前几日夏云川倒是不摆架子,一早就离开了院子,这日却是一人独自立在庭院当中,让人想当作没看见也无法。
薄纱下,刘乐阳得意的勾唇,徐步走到夏云川跟前,欠身一礼,明知故问地招呼道:“夏将军,不知可是有事?”
女声娇柔婉转,透着亲切的笑意,和诚挚的疑问,好似一点都没有数日的避而不见。
夏云川默了一默,清冽的眸子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帷帽薄纱,似乎想从薄纱后看到那一张白腻的鹅蛋脸来。
即使隔着一道薄纱,都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倘若一般女子怕是都要被看得羞赧不自在。
可她是谁?
哪一次出席宴会,即使有和太子李瓒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依旧有四面八方的王孙公子目光大胆地投来。
刘乐阳只做不知,见不等回应,她微微偏头,鼻音里轻轻疑惑地“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几近不可闻,但又能让人隐约听见,尾音更是悠长。
就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在他的胸膛挠了一下。
这种感觉已不是第一次,却比一下又一下的挠来,这种是是而非地轻轻一下,更让人心口酥痒。
也许真是不知,夏云川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冷冽,道:“后面路途山高地险,步行不易,又是春夏之交,荒山野岭多蛇虫鼠患,你若要走动,差人唤我一声即可。”
刘乐阳勾唇,霎那星眼流光溢彩,这次多一丝受宠若惊,道:“和儿祖父常说的一样,夏军将先祖父乃义气之士,如今看夏将军处事,当是有祖父之风,如此照顾世交的后人。”
一句话将夏云川所作所为全归为两家的交情之故。
脆生生的女声,又是再真诚不过的语气,听不出半点装腔作势或故作不知。
夏云川哑然,半晌后说道:“便是世家故旧之情,我也并非待谁都如此。”
都不谦称谋了。
刘乐阳眼波流转,想继续装懵懂说一句“承蒙夏将军如此看重刘家”,但下意识感觉还是别过火了,于是面上只愣了愣,又想起她眼前有薄纱覆面,遂又似不自在地侧了侧首,才低头道:“夏将军,儿先上车了。”
语气匆匆,人也匆匆。
说完,就侧身越过夏云川,快步走出院子。
所以,这日行路一天后,在下一个驿站夜宿时,听懂了隐晦含义的刘乐阳,当是差人唤夏云川?
刘乐阳微微一笑,自是没有。
她可什么也没应,听懂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听懂,万一不定是误会了什么意思呢?
刘乐阳暮食后,就在院子里自行走动,看着紧拴的小木门,只是一眼便掠过不知。
自然,她也没得到任何邀约。
后面过了硖石关,就当往陕州走了,之后的路途便是真的险峻了起来。
十三日的路程,已经走了八日。
是日刚好是第八日,行至陕州,距离上次和夏云川说话已又过了三日。
傍晚之际,驿站里晚风习习,夕阳西下。
刘乐阳着实嫌在马车里颠簸的苦不堪言,就让暮食摆在了院子里,吹着四月初的晚风,双足垂在地面,她才觉得这一刻活过来。
一时暮食毕,正要找乐子打发空闲,“咚咚”两声院门的叩门声就响起了,夏云川的随从在外道:“请转告一声,县主若暮食用过了,可去外面走走。郎君就在前面的杨树下,说不远处有一景色不错,可解旅途烦闷。”
哈哈!
刘乐阳忙捂住嘴,掩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
所以男人是狗,你追他跑,你走他追。
两刻之后,驿站东一里之地,一株杨树下。
夏云川长身而立,望着驿站的方向。
远远见两名身形皆是婀娜的妙龄女郎缓步行来。
夏云川面上一沉,待二人走进,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声音冰冷,“县主呢?”
阿春只比阿秋小一岁,却是一个英姿煞爽的美人,胆子也是春夏秋冬四女中最大的。
饶是如此,顶着夏云川冷冽的目光,还是有一瞬地心生退意,但念及刘乐阳的嘱咐,只能低着头,硬着头皮道:“县主正欲出来,不想脚踝有些歪着了,这才让婢子二人前来像将军告罪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