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所见之后,才知前人总结的话果然有其道理。
这王氏便是没有小甄氏貌美,但之于刘之尘,不正是旧时之人,处于可怜之地?
所以说礼教虽是教条,却也并非全无作用。
礼教和家规让刘之尘纵使千般心思万般念想,也只能深藏于心底,还得能避之则避之。
如此对于小甄氏其实并无任何影响,可不妨小甄氏自己想不通,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整日弄得自己肝肠寸断,夜里泪沾襟。
结果将自己糟蹋没了,反倒便宜了最恨的人。
这是何苦哀哉?
刘乐阳立在小甄氏坟墓前,看着生母的墓碑,想到以上种种前尘往事,再一次默然无语。
墓地位于慈云寺后门的山巅之处,坐南向北,远远地遥望着长安。
便是三月之末,又将近午时,山上气温到底不比山下,崖上又有冷风不断,吹在早已换了春衫的身上,不觉有些凉意。
侍立在旁的阿秋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
也许是身处的环境泛着凉意,又见刘乐阳长身玉立在崖边,身上一袭素净的月白色常服,虽没有大袖衫飘逸,窄袖挽着帔子,齐胸襦裙也掩不住细细纤腰,这让崖边凉风一吹,帔子和裙摆翻飞,越发显得身姿楚楚,却也无端生出一抹形单影只的孤寂感来。
阿秋感怀。
就是远在一丈之外守着的夏云川手下兵将,这样看着,也不禁为之有些感叹。
“县主莫要太伤感了,夫人便是在天之灵见了,也要心疼的。”
阿秋和阿冬对看了一眼,还是由阿秋出言劝慰了一句。
闻言,刘乐阳并不答话,任由身边的人以为她在感伤,思绪却兀自因着“心疼”两个字飘远了。
小甄氏到底还是心疼她的,在临终之前更是为她机关算尽。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是强弩之末,遇到乱贼行刺皇室的时候,索性顺水推舟,以命换了救太子的功劳,最后恩封于她。
看——
这分明就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能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当机立断,怎么就偏偏为了一个无心自己的男子糟蹋自己呢?
一不小心思绪又陷入了这个死循环。
今年都是第八个年头,每一次来回想这些事,每一次都是想不明白。
君若无心我便休,何必庸人自扰。
用男子满足了自己做母亲延续生命的目的,人又生得貌美,陪嫁更是丰盛,没了“丈夫”这个束缚,带着孩子逍遥后半辈子多快活?
长安养面首小郎的贵夫人又不是没有,还不止单数呢!
怎么想不明白生母,刘乐阳也不再想了,尔后就着墓前刚放下的蒲团,就是干脆的跪下。
“咚——咚——咚”
三个叩首,结结实实地给小甄氏行了,也是这么多年叩拜最诚心的一次,雪白的额头都泛红了。
刘乐阳却顾不得疼,继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就在心里与小甄氏说起话来:
阿娘。
我是不信鬼神的,佛家和道家我也都不信,想来无论是西天佛主,还是东土的玉皇大帝,估计也不会怎么保佑我。
您就葬在李瓒的庄园旁,可是心疼我的遭遇,才想尽办法让我重生到事发前一日?
不论如何,反正我是信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用你的遭遇引以为戒,绝不会为任何人糟蹋自己。
最后,阿娘如果可能的话,您再保佑我报仇成功,另多送一些好儿郎供我挑选。
还有我如今不嫁李瓒了,可一定要保佑姜二娘,也就是你耿耿于怀的情敌之女,永远不能越过我!
......
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话,全部对小甄氏说完后,刘乐阳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才从阿冬手里接过三柱香给小甄氏敬上。
如此上完香,时辰不早不晚,刚好在午正前一刻。
刘乐阳吐露了心扉,身心都轻松极了。
只是刘乐阳肤白胜雪,额头上即便些许泛红,都显得突兀,何况扎扎实实的六个磕头下去。
一路从墓地穿过慈云寺,刘乐阳又年年来此祭拜,所见之人都知道刘乐阳的身份,也知道她今日来是所谓何事。
一众人看着刘乐阳额头那醒目的红肿,只觉触目惊心,心中越发确信刘乐阳乃纯孝之人。
本来就是被人乐道的人物,这一幕少不得再被传了出去,也就更坐实了纯孝的名声,当然此乃后话。
现道是刘乐阳祭拜过生母小甄氏后,以为会有李瓒庄园的人打扰,也不知其爪牙可是看了夏云川派了兵将护卫,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任刘乐阳自由往来。
眼看已经乘马车下山了,刘乐阳找了个借口,说是掉了一样随身玉佩。
这般,就在夏云川手下的眼皮子底下,让了她原本的护卫管事明则去找失物,实则暗中打听这两日可有可疑的生人来李瓒的庄园。
若是有来,那人十之八九就是前世的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