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二餐(2 / 2)江鲜十八吃首页

牵连到林昭,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压住了大殿中人们的窃窃私语。

“昭昭是我李家的干女儿,她是怎样的人品,但凡在她家买过鱼的主顾都晓得!”

“刚刚哪个有种,嫌慢怎么不自己跳下去救人?”李妈从人群里走出来,一把拽住林昭,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将女孩护在身后,“菩萨在上,听听你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叫好人也寒了心!”

说着,转头又给了董寄辞一记眼刀。

她似乎对人们的议论完全免疫,拉着林昭转头就走:“咱们回家,今天的香不进了。”

林昭只觉得恍惚,身上发冷。

估计是刚刚下水,观音池幽深,周围树木葱茏没有阳光照射的缘故吧。

不然为何她的心为什么这样沉重,沉重得好像拧一拧便能流出不尽的眼泪和血水来呢?

董寄辞对自己的欺骗,说不生气是假的。

可是她真的好奇,为什么本该逍遥自在的他会沦落到那样的田地,即使走到绝境,又为什么不肯向自己求助?这不是一个少女对于爱人的开脱,她也不是企图以此为他减轻罪恶。

只是出于本能的一种担心,仿佛上天放他们两人的灵魂往人间私奔,便已经将这种一伤俱痛的本能刻入了灵魂。

董寄辞在佛堂里那痛彻心扉的恸哭中,她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才压抑住了喉咙间的痛楚。那里的人太多了,这些人不知道、也不会在意他为什么失态恸哭,所以林昭能做到的,只有红着眼,摸摸他的头发。

李妈的手很粗,像是裂开的枯树皮,却也是温暖柔软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昭昭,虽然不知道你和刚刚那个男孩子是怎样的关系。”李妈擦擦她发皴的脸庞,她是个很热心的女人。她今日下意识将林昭护在身后,是真的发自内心把林昭当做是自己的女儿了:“但是,他做了错事,你不能包庇,更不能替他去挡罪,知道吗?”

林昭抿着嘴点头,听她提起董寄辞,眼底又有了湿意。

李妈还以为她陷入了那种发昏似的恋爱思维里,苦口婆心地说道:“他做这样的事情,便是要担今日的后果的。你说,他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来换饭吃呢……”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有苦衷。”林昭急得红了脸,可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可是,他若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吃了顿好打……”

她咬着嘴唇,带着哭意,却也决绝的:“那也是活该……无论落魄到什么地步,怎么能干这样的勾当。”

在一处幽暗的小屋子里,摇摇欲坠的窗户被几根木条随意的钉住。

酸枝木的拐杖上上镂着一条盘龙,窗户里漏出几缕阳光照在那油光发亮的龙鳞上——

少年就站在屋子的中央,当那条木龙落在他的小腿上的时候,他的拳头便捏紧一分,指甲已经死死地嵌入了掌心。

他不跪,哪怕那木龙扬起的时候,龙鳞间还带着被生生挂下的血肉。

黑皮显然已经挨了一顿打,似乎并不严重,跪在老头的腿边,满嘴爷爷爸爸的求他手下留情。

“爹爹,不能再打了啊!再打就废了!”黑皮像号丧一样,一旁其他同伴脸上也有不忍。

董寄辞将赃物还了回去,那中年人似乎从他的眉眼里看出了什么,没再说什么,挥挥手,便放他走了。

“还偷吗?”中年人问,问完似乎自己也后悔了,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刘家,就说找刘家的管事……”中年人有些踟蹰,可是他也不过是一介布衣,连许诺找一份他能胜任的工作都难以说出口。

董寄辞没有说话,如果有得选择,如果现在大仇得报,他愿意立刻去死。

所以他还是回到了屋子里,即使知道等待他的是难以想象的虐打。

“咳嗬——知道错了吗?”老头好似一只被捏住了嗓子的公鸡,朝他脸上吐出一口痰来:“如果那天不是老子救你,妈了个六逼,你早该死在大街上了,还有你在老子面前犯倔的份?”

说话间,又是几棍落下,老头出棍极其刁钻,只盯着他小腿的腿筋打,董寄辞的身形晃了晃,但他还是站住了。

“你天天能偷几个钱,老子能不知道?”老头吸了一口烟,想把烟灰磕掉,黑皮连滚带爬地跑到他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只缺了一角的钵。

“你……倒是知道些眼色,就不追究了。”他用那根已经鲜血淋漓的拐杖指了指黑皮,黑皮吓得抖如筛糠,连忙哀求说自己不会了。

“至于你,我还是太惯着你了!”

老头想把烟斗扔在他脸上,被董寄辞下意识躲开了,但是这一举动似乎极大地激怒了这位□□者。

他双手都握住了拐杖,黑皮和旁边几个孩子还没来得及求情,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董寄辞面如金纸,额头止不住的冒着冷汗,可是他还是努力想用双臂撑着自己,再站起来。

但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