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里,一出闹剧落幕,阖府上下仍沉浸在惶惶后怕之中。
瑞安公主用午膳时,举筷的手仍在微微发颤。
唯有赵嘉容气定神闲,半点未把太子有意的震慑和耀武扬威放在心上,见瑞安脸色苍白,神思恍惚的模样,亲自给她舀了勺热气腾腾的骨汤。
“怕什么?”她见瑞安盈盈杏眼似有水光,不由越发柔了声,“有你皇姐在呢,谁能把你吃了不成?”
瑞安咬了咬唇,低头喝了几口汤,热汤入腹,浑身暖了起来,魂魄才好似跟着归位。
她抬头对上皇姐温和安抚的目光,心里却忽地泛起一阵酸涩。
有皇姐在,她自是不必怕,从小到大不论何事,总有皇姐替她挡在前面,免她受苦受惊,救她于水火。
她打小便爱哭,纵是见惯了深宫里的尔虞我诈、人情冷暖,却依旧总是忍不住哭。因总有人不顾一切地护着她,心疼她,视她的泪水如珍珠。
可没有人能护她一辈子,除了皇姐也不会再有人心疼她。总有一日她再怎么哭也无用,要擦干眼泪独自面对恐惧和灾祸。
赵嘉容见瑞安呆愣愣地望着自己,抿唇冲她笑了笑,抬手替她捋了捋耳边散落的一缕青丝,末了见她瓷碗见了底,又给她舀了两勺骨汤。
瑞安低下头,乖乖地小口喝汤。
“若是有些乏了,便改日再去学骑射罢。”
瑞安闻言顿住了,搁下白瓷汤匙,抬头道:“不乏,瑞安想今日便学。”
赵嘉容微讶,旋即莞尔:“那便今日。”
晌午过后,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出府往京郊去。
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向明德门,赵嘉容斜倚着车壁闭目养神,听侍从隔着马车帘子低声禀报朝中动向。
听闻谢青崖先是答应借了人给大理寺,又转头进宫告了太子的状,她不由心里失笑。
向来离经叛道的谢青崖,自在京城崭露头角起,便被那些酸儒多次抨击过不懂规矩,昔日谢府里上房揭瓦,公主府里以下犯上,如今在朝中也敢明着忤逆圣意,今日倒好,反指责起太子失了规矩。
若是走正规程序,他肯痛快地调兵,太子何至于此。
赵嘉容掀了掀眼皮子,压下唇角笑意,吩咐道:“给怀仁递个话,这些日子谨慎些,能避则避,且让太子得意几日。”
车内宽敞,瑞安坐在车厢一角闷不做声,低头摩挲着手里的木弓,只作未闻,心里的忧愁却越发深了。
中书侍郎杨怀仁是靖安公主心腹一事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连瑞安公主久居深宫也有所耳闻。如今风头正盛的谢将军弃明投暗,中书侍郎也不得不暂避太子一党的锋芒。
无怪乎瑞安公主忧心,整个京都皆暗自猜测靖安公主经此一役是否会就此沉寂。
自赵嘉容十七岁上朝听政起,大小朝会,从未缺席,风雨无阻。如今皇帝明着下了旨意不准她再上朝,又令三司彻查中书舍人诏书作伪一案,中书省人人自危,酝酿着一场大换血,临阵倒戈向太子一党的不再少数。
春闱日近,赴京应试的举子也不再如往年那般看好靖安公主,有意拜入公主门下寥寥无几。
风口浪尖上的赵嘉容倒是一派云淡风轻,整日里带着妹妹瑞安公主在京郊骑马射箭,游山玩水,踏青赏花,不亦乐乎,好似当真懒得再管朝中的腥风血雨了。
齐王赵嘉宇听闻此事,还带着收藏已久的名帖来拜访,很是乐意多一个姊姊同他一起闲散度日。
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名帖,赵嘉容爱不释手,笑吟吟地将之收下,当即铺开笔墨,临了一幅字拿给齐王赏看。
齐王细细品鉴,不由惊叹:“皇姐书法当真了得,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临出来的字简直能以假乱真,若不是日日赏看真迹,恐难辩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