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们奉旨查案,没几个真刀枪上阵的,一声令下,自有拥趸们抢破脑袋卖命,事儿办好了,功劳记在主子名下,事儿给弄砸了,底下人首当其冲。
公主府外,大理寺卿王永泰面上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太子殿下,心里苦不堪言。他曾是李相门生,哪怕有心中立,也早早就被划入了太子党羽。
他抬起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思及今日同被划为太子党派的谢大将军,不由生出几分天涯沦落的相惜之感,便想攀谈几句,谁知一抬眼,只见谢大将军翻身策马离去的背影。
东宫亲卫在其后喊了两声,紧追了几步,明显是授命于太子有事相谈,谁曾想谢青崖充耳不闻,不多时便消失在街巷转角处。
王永泰愣了一下,眼见东宫亲卫脸色不大好看,闷头去吩咐衙役们带着从公主府搜刮来的物件儿回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他忙得脚不沾地,一面让人将东西通通清点整齐,记录在册,一面客客气气地请调来帮忙的神策军兵卒们喝茶,临了才刚送走这些官兵,又得了太子令,只得先撂下官衙里的摊子,苦着脸去北衙请见谢大将军。
神策军统领陆勇才刚从大理寺喝了茶回北衙,领了罚,转头又见满脸堆着笑的王永泰,险些吐血。
王永泰能混到如今也就是凭着一张厚脸皮,然这差事委实不大好办,适才也瞧见了,这新任的谢大将军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太子的脸面也说落就落。他暗自捏了把汗,笑道:“陆统领,大理寺近来案子颇多,人手有些不够,太子殿下让本官来借调些人手查案。”
陆勇今日挨罚可不就是没拦住太子调兵围了公主府,不曾想转头就又来人触他上峰的霉头。
陆勇当即准备回绝送客之时,一柄带鞘的长剑横空砸了过来,他忙不迭伸手接过,低头行礼。
王永泰吓了一跳,侧身才发现是谢青崖从里间出来了。此刻他换了身广袖圆领袍,拆了手腕的系带,又卸了佩剑,瞧着像是要进宫面圣。
他眉眼冷淡,一身儒雅装束依旧难掩浑身的凌厉之气,目光扫过来时,叫王永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满头冒汗。
反倒是谢青崖沉声开了口:“要多少?”
王永泰一怔,没听明白:“啊?”
谢青崖耐心告竭,侧头直接下令:“陆勇,你点些人去大理寺,一应听王大人吩咐。”
陆勇也愣了下,回过神来又忙不迭领命。
待王永泰稀里糊涂地领着人回了大理寺,陆勇才忍不住瞅着时机,凑上去压低声音问上峰。
“将军,您怎么就应了?”
依常理,太子殿下弄这么一出,任谁有嘴也说不清,只得被逼上贼船。可自家上峰哪里会是能轻易收服之人,越是这么硬着来,越是惹他不快,必反其道而行之。
何况这案子细查下去,明摆着对靖安公主不利……
陆勇悄悄抬头觑了眼上峰的脸色。他原先是庭州驻兵,西北军户出身,战功卓著,才一路晋升为谢青崖的副将,今岁还是头一遭进京,得见传闻中骄横跋扈、荒淫无度的靖安公主。
今日公主府一行也算是见识了,分明四下满是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可当瞥见公主仪容的那一瞬,恍惚置身瑶台月下,春风拂槛。
然这么一位天姿国色、风华绝代的美人眼中尽是凛凛寒意,远观之下便让人心里发怵,向来也只有她亵玩旁人的份儿。且观公主府偌大的西院,入幕之宾不计其数,公主荒淫无度的名声怕是假不了。
可自家上峰在边关苦熬三载,对他这位公主前妻念念不忘也是真。
犹记得有一回打了场胜仗,回城喝酒庆功,将士们得意尽欢,举杯畅饮,谢将军原本只浅酌了几口,宴酣时架不住将士们灌酒,喝了个酩酊大醉。
陆勇搀扶着送他回官舍,路上听他醉言。
“陆勇你回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