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来讯,皇帝已闭朝半月。”李文演说。
今上是一个对于权柄有极强掌控欲的帝王,但凡还能站得起来,他就不可能半月不上朝。
这足够说明他眼下身体有多差了。
这件事本身并不让人意外,皇帝的身体早被酒和女色掏空,众人早已心照不宣。
真正微妙的是这个时机。
除却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还在京中,其他有一争之力的皇子都已去了各自的封地。
周妙宛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李文演轻笑一声:“眼下并非好时机。”
“那你还……”周妙宛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兖王要有动作了。”
“王妃说对了,”李文演嘴角挂着莫名的笑,眼睛却是冰冷的:“既如此,本王何不成全母妃和兄长呢?”
周妙宛听到这儿,很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虽然她很想知道李文演到底如何在被人拿捏的情形下去反将一军,但她自知同他的关系早已跌破了冰点,有些东西问深了也是自讨没趣。
她只是有些可惜。
荆州风物和北方是迥然不同的,她原以为能好好在这儿过上一段时日,体味体味这里的风土人情。
前几日,她还同陵城郡的其他几位夫人小姐,按当地的风俗去置办了年货。
周妙宛很清醒,有些事情是她的力量无法左右的,是以从不为脑袋第二天还在不在脖子上而烦恼,只想过好当下。
但谁知还没几天安生日子,又……
李文演看出了她眼中的失落,以为她是在失望去造反的不是他,忽然发问:“王妃很想看到本王谋反的那一天吗?”
周妙宛哪知道他是这样曲解她的想法的,下意识歪过头去看他:“什么意思?”
“不知王妃,是希望本王赢呢,还是希望本王最好死在乱阵之中?”
这话问得很怪。
周妙宛顺着他的思路稍加思考:“你死了,对谭家和我有什么好处吗?”
李文演把问题再度抛回给她:“诚如你所言,谭家不会希望本王死。可本王死了,王妃不就自由了?”
他的声音一字比一字低,周妙宛皱起了好看的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她不假思索地驳了自己方才的话,李文演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窃喜。
可惜没喜多久,周妙宛便继续道:“你我夫妻一体,你若成了反贼死在乱箭之下,我身为王妃,又如何不会被株连?”
很合适的理由,似乎有微弱的火焰在李文演的心中熄灭了。
紧接着,另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她说:“那我到死都是端王妃了,我不愿。”
这并不是一个该让他意外的答案,李文演低头冷笑一声。
有件事情,他本想提前告诉她,好让她早做提防。
但既如此,那就算了罢。
反正正如她所言,夫妻一体,她为他做出一点牺牲又何妨呢?
——
平静到诡异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小年。
李文演似乎已经是离开了陵城郡了。
周妙宛心道岂不美哉?和丫鬟婆子们一起鼓捣了一大桌席面,算作小年饭。
小院里刚开席,周妙宛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就听得外院有下人通传:“王妃娘娘,郡守和郡守夫人来访,似乎有事相商。”
这些日子不是没和这对夫妻打过交道。
吴道章是个读书读到呆板的文人,做人做事极其讲究礼法,为何会突然做出饭点贸然造访这样无礼的事情?
周妙宛搁了筷子,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吴道章和吴夫人已径如入无人之地般,径直走了进来。
前院的侍卫呢?她心下大惊。
款步走来的吴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笑道:“王妃娘娘,可是在想那些侍卫去哪了?”
说完,她和丈夫才极其敷衍地朝周妙宛见了礼。
周妙宛笑得勉强:“眼下的情形,还需要夫人为本宫解惑吗?”
吴道章微眯起闪着精光的眼,看到了满桌的好菜好饭,道:“是下官和贱内来得不巧了,忘了北边人儿都是廿三过小年,比我们要早一天。”
吴夫人帮着腔:“那太可惜了,扰了娘娘过小年的兴致。”
周妙宛听得烦躁,道:“二位来做什么,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