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秋花也求道:“我陪你去县里,上上下下也有个照应。志诚你也去吧,你好歹是个大夫,路上爱国要是有个好歹,你还能照应着。” 周志诚思忖着:“那行吧。爱国毕竟也是我兄弟!” 张秀珍这才放下心来,趁着车还没来,替周清扬和周文飞收拾了几件衣服,将兄弟二人送到了蓝图家里,郑重其事地拜托给了张清芳。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张清芳爽快地答应下来,“这大夜里的你带上两个孩子,一来不方便,二来也不安全。就放在我这,我一定好吃好喝看着他们,你尽管去。” “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张秀珍回道。 张清芳笑道:“周爱国是个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的,指不定你们明天就能回来!” 张秀珍含着泪点头,又好好交代了周清扬一箩筐的话,周清扬一一应下来,张秀珍这才走了。 小卖铺里依旧座无虚席,看着张秀珍把孩子送到张清芳的手上,几个男人打趣笑:“这个张秀珍也是真有意思,这孩子叔叔不是好好的在家里么,怎么倒把孩子交代给你这么一个外人!怎么,送你当童养媳?” 张清芳凤眼一挑,媚眼如丝,言语里丝毫不掩饰的讥讽:“给我当儿媳妇儿怎么了!给我当儿媳妇儿我就把她当公主供着,给他那个叔叔?哼,等着被卖进山里么。” 一群人哄堂大笑。 周爱国在去县里的路上又醒了几回,可能是刚醒来,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挨着张秀珍的耳边说了两句话,张秀珍起初没听清,后来仔细分辨才听清周爱国说的。 他说:“秀珍,别怕,我在。” 张秀珍一下子没憋住,当着众人的面低下头,眼泪啪嗒往下掉。 等送到县里时已经快凌晨了,好在周志诚在医院里有熟人,很快就把床位安排下来,刘秋花守着周爱国,张秀珍和周志诚两个人跑上跑下,总算把手续都办妥当了。 等交了住院费和押金,张秀珍随身带的钱也剩下不多了,刘秋花当着两人的面撇开了脑袋,只当是没看到。周志诚怕张秀珍为难,私下里塞了五十块钱给了张秀珍,张秀珍满怀感激收下了。 夜里值班医生来看了两眼,说是要等主任医生来了再说。 一个病床只能有一个陪护,张秀珍偏头一看,刘秋花已经躺在陪护椅上呼呼大睡。 周志诚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妈当得真是心大。也不好让张秀珍再为难,就说他小舅子家就在医院边上,他去小舅子家凑合一夜,明天一大早再赶过来。 张秀珍一腔的感激说不清,只能点点头,想着往后再好好报答周志诚。等周志诚走了,她就坐在周爱国病床床尾,睁着眼挨到了天亮,给张从和打了个电话。 张从和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主任医生也来了,恰好周爱国睡醒过来。医生问了他几个问题,周爱国都回答了,只是因为太久没说话,口齿不太清楚。 医生面无表情,张秀珍也看不出个好歹来,只是又开了一堆的检查。 张秀珍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想想刘秋花平日就捂紧自己的口袋,生怕别人沾她半点便宜,这生死光头,她都不肯再资助半分,这么一张想,心都凉透了。 正头疼呢,张从和已经办完了手续,低声和张秀珍说:“姐,钱我都交好了,咱们这就带姐夫去做检查吧。” 随身还借了个轮椅。 张秀珍一直七上八下的心落了一大半,总算觉得有了依靠。 等做完检查出结果,已经是下午了,主任医生脸上总算带了一点笑意,对张秀珍说:“真是一个奇迹。” 出了严重的车祸伤了脑子,被标上了“植物人”的标签,不到半年时间,植物人醒来了,除了语言能力还没全部恢复以外,其他身体机能一切如常,甚至已经能下地走两步了! “换一句俗套的说法,大约就是家属的爱感动了上苍!”主任医生笑笑,“没什么大问题,想走的话明天就能走。不放心的话在医院观察两三天就能回去了。” 张秀珍一颗心全然下了地,高高兴兴送走了主任医生,转身的瞬间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刘秋花蹙眉提声骂她:“哭什么!人伤着了你哭,现在好了你也哭,这不是犯晦气么!” 隔壁病床是个爽快的大妈,听了刘秋花的话,捏着鼻子笑,“人家闺女儿看见自家老公醒过来哭两句怎么了,这是喜极而泣!这儿子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进了屋你就睡到现在,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打哪儿冒出来蹭地方睡觉的呢!” 刘秋花瞬间哑火了。 周爱国冷冷扫了他妈一眼,朝张秀珍招招手,张秀珍走过来,他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揽住张秀珍,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刘秋花眼睛差点要掉出来,在一旁看得直哼哼。 周爱国的恢复速度让人惊叹,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如常走路。 第二天他坚持要回家,张秀珍扣住他让他再住院几天,周爱国当着大家的面不说话,私下里瘪着嘴,气呼呼和张秀珍抱怨:“我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了!你都不听话了!” 医生说他到底伤了脑神经又躺了半年,语言能力还没完全恢复,现在他说话的样子就和四五岁的周文飞一模一样,张秀珍实在憋不住,咧开嘴大笑,笑着笑着,扑在周爱国的怀里,肩膀起起伏伏。 周爱国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回来,一双眼目光如炬。 病房门打开,刘秋花从门外吃饱饭回来,推门时正好打了个饱嗝,抬头和周爱国打了个照面。 周爱国目光扫过来时,刘秋花背后一阵凉意,她按下心中不快,看张秀珍还靠在周爱国的怀里,快走了两步凝眉道:“这是在医院呢!” 张秀珍匆匆忙忙抬起脸来,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周爱国一把又把她按回到怀里,低声道:“我们是合法夫妻,怎么了?” “让人看了笑话!”刘秋花嘟囔着,眼睛狠狠瞪着张秀珍。 在刘秋花直勾勾的注视下,张秀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低声道:“我去给你打点开水。” 周爱国不再拉她,点头“嗯”了一声,叮嘱她小心些。 等张秀珍离开病房,周爱国偏头看刘秋花,不满道:“妈。” 刘秋花拦住他的话,带上笑坐在他身边,给他剥了个橘子说递到手边,说:“你不知道这几个月妈过得是什么日子,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夜里睡不好,总是梦到你就这么走了,眼泪都往肚子里流。你爸走了,妈只有你和爱军……” 说上两句话,眼泪啪嗒往下掉,周爱国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接过橘子半晌没说话,把玩了一会,才说:“爱军呢。” 刘秋花愣了愣,含糊说:“他忙着呢。家里出了点事,他正在处理。具体你就别管了,只管养好身体就好。” 周爱国捏着橘子,手微微颤抖着,等刘秋花发现时,那橘子已经被周爱国捏烂在手里,橙色的汁儿一点一点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刘秋花提声道:“你这是干嘛!” 周爱国把橘子往袋子里一扔,低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问:“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