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扬开了门,周爱军走进门来。待在院子里搓着手支开周清扬:“带弟,你带飞飞出去玩一会,我和你妈妈有话说。” “外头天冷,孩子们身体不好,还是别乱跑了!”张秀珍按下周清扬。 周爱军讪讪一笑,软声道:“嫂子,我今天过来是想求你上公安局一趟,碧珠那有些麻烦。” 张秀珍不置可否地抬了眉毛看他,周爱军不安地搓搓手。今天他跑去公安局,左等右等也不见把温碧珠放出来,后来托了一圈关系才找人问出了一句话,说温碧珠怕是一时半会放不出来。 听说张权贵身上背了好几个孩子的案子,拐卖儿童、妇女、强*□□女,几个罪背在身上,张权贵大约觉得自己这趟会折进来和温碧珠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咬死了,温碧珠和他商定了巨额的营养费要把周清扬卖给他当孩子。 那个年代,很多“超生游击队”女儿生多了都会送人,打着养不活孩子迫不得已才将孩子送给旁人领养,虽然也是犯法,但是因为没有收巨额收养费,所以不构成买卖人口罪,但是像温碧珠这样,意图贩卖别人的孩子,同时收取巨额营养费的,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周爱军在去县城里之前还抱着“就是关进去教育几天”就能放出来的念头去探听的,等结果一出来,他自己唬了一大跳,辗转拖来的关系和他说,你赶紧回去和你嫂子商量,就说是她拿的注意送的人,咬死没收钱,你老婆才有希望出来! 周爱军搓搓手,掐头去尾和张秀珍说:“嫂子,碧珠真没存什么坏心眼,她就是看你一个人养孩子太累了,才会出这么馊的主意。公安局的人说可能过几天就会喊你去问话,我厚着脸皮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就说是你委托碧珠要把带弟送养的。” 张秀珍抬眼看他,他哆嗦了一下,苦着脸,差点哭出来:“嫂子,你就看在我哥的面上,帮帮我吧。碧珠要是坐牢了,我这个家可就散了。三个孩子还都这么小呢!我知道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我没照顾好你们,可是我真不能看着碧珠出事。嫂子,你就帮帮我吧!” 一个大男人,当着张秀珍和两个孩子的面嘤嘤哭出来。周清扬在一旁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低声和周文飞说:“飞飞,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在张秀珍刚嫁给周爱国的那两年时间里,刘秋花因为张秀珍迟迟没生个孩子,时不时就刁难张秀珍,周爱军在一旁没少帮张秀珍,张秀珍一直挺喜欢这个弟弟。后来温碧珠进了门,周爱军就成了妻管严,什么事儿都听温碧珠挑唆,整个人也变得极为狭隘自私,张秀珍仍旧心疼周爱军。长嫂如母,她拿真心待周爱军,奈何周爱军拿刀戳了她心脏一把。 要是放在从前,张秀珍必定帮这个忙,谁也不想看着一家子就这么散了。可是这次的事□□关她的孩子,张秀珍心里的坎实在是过不去。 更让她过不去的,是温碧珠到底要没要那笔钱。温碧珠要是被刘权贵诬陷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当初真是谈了一大笔所谓的“营养费”呢?那每一分钱,都是带弟的血了。 张秀珍不想当观音菩萨了,她没这个能力渡温碧珠。 再者,周爱军时至今日还能说出这样的请求来,张秀珍也是大跌了眼镜。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带弟送人。她是我的孩子。”张秀珍冷冷回道。 周爱军眼泪还挂在脸上,抹了一把继续哭:“嫂子,你就当帮帮我吧。你帮我这一把,就是救了我一家子!我不要你干什么,就是去公安局说一句话而已啊!” 一句话而已。 张秀珍又气又笑:“你这是让我去承认自己是卖孩子的坏人?” “嫂子,碧珠没有收钱!”周爱军急起来。 “倘若她有呢?”张秀珍又反问。 周爱军整个人如至冰窖。倘若温碧珠真的收了钱,这会张秀珍自己去说是自己委托温碧珠送的孩子,等于变相自首了,到时候折进去的就不是温碧珠一个人,张秀珍也会跟着进去。 他从来没想到过这点。他只想到了要救温碧珠。 “嫂子,她不会的……”周爱军摇头,捂着脸哭道:“嫂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碧珠出事啊。” 张秀珍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如果公安局让我去问话,我也如实回答。”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后的情分了。 “你回去吧。”张秀珍摆摆手。 正想轰周爱军出门,周爱军突然冲上来抱住她的手“嫂子,就当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就帮帮我吧,毕竟咱们是一家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在张秀珍跟前。 斜地里突然伸出一只脚来,周爱军来不及收回脚,整个人重心不稳,扑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你!”周爱军翻起身子怒目圆睁就要翻脸,一抬头看到一张略显苍白却熟悉无比的脸,当下身子一软,失声喊道:“啊!” 闻声冲进屋子的周清扬也是愣了一愣,周云飞跟在周清扬身后,身体微微一抖,哇一声哭了:“爸爸,是爸爸醒了!” 周爱国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当真醒了,脸色苍白,双眉紧蹙,嘴皮子微微一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歪着身体靠在床边,手一扫,竟是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悉数都往周爱军身上摔,大约是力气不够,东西只摔在了跟前,一杯水溅了一地。 周爱军心肝儿颤了一颤,战战兢兢喊了一声“大哥”,忽而面色大变。 周爱国又忽忽悠悠地倒了下去。 张秀珍一时肝胆俱裂,上前去抱住周爱国,对周清扬喊道:“带弟,快去喊周志诚周大夫!快去!” 周清扬脚下不带停顿的,拔了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想,周爱国可千万要挺住。 最近这段时间,周清扬总是想起上辈子。在蛛丝马迹里回想着属于周带弟的人生。只记得当时隐隐约约有人喊她扫把星,又有人喊她天煞孤星。人人都忽视得周带弟,这样的一个人,在后来一个人带着周文飞,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周清扬想起穿越那天,见到周带弟和蓝图的情形,那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似乎时常出现在她的酒吧里,偶尔还客串着啤酒妹,和男人们周旋着,被人摸一把揩点油还要陪着笑脸…… 学历不高、无依无靠,一个这样的姑娘,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几乎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 周清扬跑两步,喉咙口有些疼,放慢了脚步时,捏紧拳头告诉自己:这一世不一样。她不是周带弟,那人贩子也没有拐卖了她。 她拔起脚疯狂地往周志诚家里跑。 周志诚是在麻将桌上被周清扬抓起来的,听说周爱国醒了,一桌子的麻将搭子被周志诚喊上了。 “舟子,开上你家拖拉机,不管人是好是坏,总要送到县里去看看才好!”周志诚吼了一声,桌上几个年轻人齐齐站了起来。 周志诚不敢停下来,带了医药箱子和周清扬一路狂奔。 到了屋子里,刘秋花和周爱军都在。张秀珍抱着周爱国不敢撒手,见了周志诚忙抹了把眼泪。 周志诚赶忙带上家伙去看周爱国,上上下下查了一圈,又问了张秀珍刚刚的情形,张秀珍一五一十告诉他,连带着周爱国踢周爱军那一脚也没落下。 周志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爱军,顿时有些好笑:都说植物人其实不是真正的昏迷,他们听得见,对外界也有感知,还有自己的想法。大约周爱国躺着受了大刺激,才让自己醒了过来。一醒来,就踹了自家弟弟一脚! 周爱军?该! “应该真是醒了。只是躺了太久,刚刚又生了一场大气放,所以气虚晕了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一会就能醒过来。” “真的么?”刘秋花喜出望外,又有些心有余悸问:“要不要再查查?” “要是不放心,还是去县里再查一下。躺了这么久,全身再检查一下比较放心。”周志诚回着,又和张秀珍说:“现在也晚了,你如果等不及想要连夜去县里,就让舟子送你去,他那拖拉机我联系好了。” “等不住……”张秀珍泪珠儿在眼眶里滚着,“不去查一下我不放心。我这就安排一下,带他去县里看看!” “那也成。”周志诚回着。 “嫂子,我陪你去……”周爱军开了口,张秀珍只当没听到,和周志诚说:“周大夫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县里,这大晚上的,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周爱军在一旁落了个没脸,冷哼了一声别过头,被刘秋花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