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杂念,心无杂念。
云琅在心里默念,拿着湿帕子给薛奕清理血渍。
手臂白晃晃的,可不像脸上的肤色是浅浅的麦子色。
指尖捻着帕子,云琅在他手臂上一点一点轻轻擦拭。
约莫花了一柱香时间才处理好伤口,整个过程薛奕手臂都没有动过一下,似乎是在方便她。
云琅去拿药罐,“大人,上药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无事,这点小伤不足为惧。”
他轻飘飘一句,那道长长的划伤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珠,药粉撒在上面不消片刻便被血打湿了。
厚厚敷了一层,薛奕眉头都不眨一下,云琅想起小时候被树枝划破小腿肚,娘亲给她上药,她疼了好久,一直在哭。
“大人经常受伤吗?因为习惯了,所以才一声不吭?”
云琅放下药罐,探下身子习惯性在伤口上吹了吹。
“算是吧。”
薛奕难得同不相熟的人闲聊,云琅是第一个。
云琅满心都扑在薛奕的伤上,并未发现身前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那眼神不似往日里的疏离冷淡,多了几分柔软。
她拾起桌上的白纱布,穿过男子手臂,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末端藏在缠好的纱布里。
“你不会打结?”
薛奕活动活动手臂,包扎得不紧不松恰到好处,她的包法和军医不同,是把纱布头藏在里面,一层一层缠绕盖住,最后再把剩下的一段压在里层。
“奴婢……不会。”云琅支支吾吾,手垂在身侧交叠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是个笨蛋,连最简单的蝴蝶结都不会,每次看别的姑娘轻而易举打结,她却绕不过来。
脑子说会了,可手指不听使唤。
云琅挫败,很沮丧。
薛奕“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道:“不打结挺好,穿衣服时不会被硌着。”
云琅抬头,眸色一喜。
许是被女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薛奕有些不习惯,下意识闪了闪避开她目光。
他起身去衣架上取下件灰色大氅披身上,语气生冷,命令道:“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人放心。”云琅感觉头顶有股压迫感,她在想,他在军营也是这般命令将士们的么。
“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回去了。”
薛奕含首,点头示意,可当云琅往门口走了几步时,他又将人叫住了。
“等等。”
云琅闻言回身,房间恢复安静,薛奕没了下文。
“大人有何吩咐?”云琅不解看他。
等了良久,薛奕才道:“……那边有糕点,吃两块再回去。”
换来的女子的错愕。
薛奕抿唇,不咸不淡道:“总不能让旁人说老子亏待府上的丫鬟。”
他三并两步端了糕点过来,指尖点点桌面示意女子坐下。
云琅受宠若惊,仿佛做梦一样,她悄悄咬了下舌头,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了?”薛奕见她神色异样,以为是她不愿,便有些生气道:“过来吃,不吃就不准回房!”
小心翼翼坐在凳子上,云琅掩在桌角下的手掌擦了擦衣服,薛奕与她相对而坐,男子下巴支了支,示意她赶紧吃东西。
“谢谢大人。”云琅小声道谢,耳根不听使唤地红了起来。
小白兔低头吃糕点,一口比一口咬得大。
薛奕抵着后槽牙,不悦道:“我这是毒药?”
“没有木有。”
云琅说话含含糊糊,嘴里包着糕点,腮帮子被又干又噎的糕点塞得鼓了起来。
她脸本就小,现在一鼓,看上去跟个包子一样。
“喝点水。”薛奕推了一杯茶水过去。
“谢……”云琅差点被噎着,红着脸道:“谢谢大人。”
“笨死了。”薛奕小声嘟囔一句。
吃个糕点都会被噎着,他要是不给水她还真打算干吃。
小白兔?
岳子秋还真会取名。
薛奕左手撑在桌面上,饶有兴致看着对面的小白兔,丝毫没发现自己嘴角扬起了个弧度。
耳根子倒是比兔子眼睛要红。
突然,小白兔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看着半碟糕点。
薛奕心情大好,扬唇问:“不吃了?”
云琅抬头,唇角压下,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试探道:“大人,能不吃了么?”
“不饿了?”薛奕笑着,又问。
“不饿了。”
薛奕松了口,“回去吧,明日一早过来伺候我穿衣。”
云琅怀疑她听错了,眼睛圆不溜秋盯着说话的人。
薛奕有贴身伺候的小厮,名唤李四,犯不着让她来伺候。
薛奕解释道:“伤好之前,换药、包扎你负责到底,穿衣此类体己之事,也是你负责,我受伤之事不能让府中任何一人知道。”
云琅在想薛奕所说,是以回他的声音变得软糯起来,“明白啦。”
心里冒出一句文雅的大周话。
薛奕耳根酥酥麻麻,“明白啦”那三个字竟然比棉花还有软。
软软糯糯。
云琅走后,薛奕端起茶壶,一口气喝个干净。
茶水早就凉透,不过此时温度正好。
*
夜半三更,漆黑一片。
云琅提着灯笼往卧房走去,殊不知她从薛奕房间出来被拐角处的一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管家周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