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川穹城,妖王寝殿。
姬无柩坐在王椅上,右手闲散地搭着白骨扶手,眼见下方之人额头冷汗滴落在地,方才纡尊降贵地开口:“呈上来。”
跪在地上那人是守魂殿的侍从,他捧着一盏已然全熄的魂灯,不敢起身,战战兢兢地跪地向前。
临近姬无柩一尺有余,他将魂灯抬高至头顶上方,整个人呈匍匐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魂灯拿过去,姬无柩看着魂灯上如蛛网般的裂纹,冷笑一声,猛然将魂灯朝地上砸去:“没用的废物!”
随着魂灯落地的清脆声响,殿中侍奉之人尽数跪地,身子发抖。
姬无柩靠在王椅上,双腿交叠,询问:“是谁做的?”
下方跪着那人抖得更厉害了,强压着心中恐惧尽量口齿清晰地道:“回陛下,魂镜,不曾捕捉到杀死小殿下的人是谁。”
“不曾捕捉到?”姬无柩似是未曾听明白,重复了一遍。
话音才落,那侍从忽然神色扭曲,身体急速膨胀,然后猛地爆开。
炸开一朵血花。
姬无柩撤去挡在身前的屏障,对一旁溅了满身血的侍女冷声吩咐:“处理干净。”
正在这时,有一身穿天青色常服的年轻男子走进来,望见满地狼藉,见怪不怪地避开,施施然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不知是何事惹得妖王大人如此动怒?”
他摩挲着右手上黑色的骨戒,自顾自往下说:“让我来猜猜,是翎公子的事?”
他如此无礼,姬无柩却并不怪罪,抬了眼问:“鸠壑,你知道什么?”
“我得到消息,翎公子是死于九尾狐妖月银之手。”那叫鸠壑的年轻人低声笑了笑:“妖王大人难道没有告诫过他,不要去招惹月银那个疯子吗?”
“又是月银!”姬无柩一掌将扶手拍碎,怒道:“先是肖儿,后是翎儿,他是要将我腾蛇王族杀干净才肯罢休!”
“翎儿此次就是为了躲他才外出,没想到还是糟了毒手!”
“妖王大人莫要动怒。”鸠壑神色未变,不动如山:“翎公子已经死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将他的死利益最大化。”
“我若是大人,定会趁机将此事栽赃给长羡岛。”
姬无柩目光一动,偏头对侍从道:“传我令,将三位妖主请来议事殿。”
侍从应声退下,鸠壑道:“花灯节在即,若在那时趁机发难,定能打长羡岛一个措手不及。”
姬无柩起身,命侍女给自己换上朝服,神色阴狠:“攻打长羡岛一事交给我,混沌大人的残魂状态如何?”
鸠壑遗憾地开口:“出了点意外,没能与云锦乐强行结契。不过不用担心,我还有别的办法,不会耽误我们的大计。”
“最好如此。”姬无柩冷哼一声,在侍从的簇拥下往议事殿而去。
姬无柩甫一到议事殿门口,半只脚才踏进去,便听见一道男声懒洋洋地抱怨:“我说妖王大人,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大半夜的把我们叫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男子对面,一个穿着暴露的紫衣女子娇笑着开口:“不知我可有机会,与苏大族长春宵一刻呐?”
女子面容姣好,身形窈窕,一面说着,一面朝苏蔚抛了个媚眼。
“叶纤纤,你少来恶心我。”苏蔚做嫌恶状,捂着胸口干呕一声:“与你春宵一刻,我又不是嫌命长。”
姬无柩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走进去,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掠而过,落在懒散坐在右首的男子身上,眸子里闪过深深的忌惮之色。
月银。
他铲除九尾狐计划中的漏网之鱼。
姬无柩咬了咬牙,走到王座上坐下。
“今日请三位来,是有一事相商。今日,我儿姬翎在夕落海,死于长羡岛少主云锦乐之手。”
“呵——”
有人轻笑一声。
姬无柩抬头去看,发现是月银。
面对三道神色各异的目光,晏离阙神色平淡:“姬翎不是云锦乐杀的。”
“是我杀的。”
“你!”姬无柩气得差点直接站起来指着晏离阙的鼻子骂。
他怎么敢承认?
他本以为月银会否认此事,届时便可将脏水泼给云锦乐,借以说服其它三族合力出兵攻打长羡岛,现在让他如何收场?
姬无柩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暴怒压下去,故作悲愤:“月银,翎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既然月银承认了,那便别怪他借机声讨,打压九尾狐族。
晏离阙懒洋洋地抬起眼,一抹蓝金色的火焰在指尖晃动成不同的形状,看得姬无柩心中发怵。
狐族之焰,可焚世间万物,妖族内乱时,他差点死在狐焰中。
晏离阙淡声道:“谁说无冤无仇?姬翎为何逃出妖都,妖王忘了吗?”
姬无柩当然没忘,但他不能承认,否则无法将错处全都推给月银。
他沉声道:“翎儿是受我的命令前往夕落海,为的是将夕落海鲛人一网打尽,搜集鲛珠。”
晏离阙垂下眼,唇角微扬,拨着指尖的狐焰,没接话。
一直作壁上观的苏蔚在此刻出声:“妖王大人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剿灭鲛人族搜集鲛珠这般好的差事,怎的也不叫叫我们凤凰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