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宫距离承天门路程不短,朱由校到底是个孩子,跑着跑着便放缓脚步,呼呼地喘气。
刘戎也终于跟上他的脚步,陪在他身边快步地走着,他想安慰些什么,但明知泰昌帝命不久矣,竟不知说些什么。
魏进忠也一副苦兮兮的表情,他是东宫老人,对泰昌帝的身体状况是了解的,又看那小宦官的模样不像夸张,禁不住也心有戚戚起来。
“殿下放心,陛下鸿福齐天,一定没事儿的!”魏进忠一边佝着身子跟着朱由校小跑,一边哭道。
朱由校通红着眼,抬起脚一下将魏进忠踹了个踉跄,怒道:“父皇当然没事!你个老狗瞎哭什么!滚开!”
魏进忠赶紧缩着头退后了几步。
刘戎叹息道:“殿下,魏公公也是一片忠心。”
魏进忠闻言感激地看了刘戎一眼。
朱由校眼泪忍不住如掉线的珍珠:“刘戎,我怕,父皇的身子本身就不好……”
刘戎听了也不由地心疼起朱由校起来。
他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从小就没有母爱,眼见父亲也要走了。
用不了多久,幽幽深宫将只有他一个懵懂少年,面对的却是日薄西山的帝国,党同伐异的朝臣,专权乱政的内侍,设身处地想一下,换了谁,这样稚嫩的肩膀能担得起千疮百孔的江山社稷呢?
“殿下。”刘戎觉得必须为这个朋友做点什么,哪怕最后是徒劳无功的呢,那也算尽了一份心力了。
“陛下春秋鼎盛,身子虽说一直不甚好,但毕竟年富力强,根基尚在。为今之计,须得慢慢调养,千万不能再进虎狼之药了!”
刘戎记得前世盛传,泰昌帝因为贪色,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强行服用宫廷春药,享用了郑贵妃进献的八个美女。事后因为虚火旺盛,司礼监秉笔掌御药房太监崔文升诊断后给开了泻药,于是一夜腹泻二十余次,圣容顿减。
再之后,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红丸,泰昌帝服下后,病情稍缓,之后又服一枚,暴毙。
史称“红丸案”。
时人均认为崔文升、李可灼弑君,在这之后东林党人大张旗鼓地追查红丸案,以方从哲为首的浙党等非东林朝臣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再到“移宫案”之后,全部黯然退场,东林党人自此之后把持了朝廷各个要害部门,史称“众正盈朝”。
至于崔文升、李可灼到底是不是郑贵妃的人,即使是又有没有弑杀新君的胆量和动机,在这扑朔迷离的历史迷雾中,刘戎即使作为后来人也看不清楚,他也不想搞清楚。
但单从泰昌帝的病情来看,喝过崔文升熬制的泻药之后,即使一夜腹泻二十余次,仍不是必死之局。
因为如果后世记载属实的话,泰昌帝贪恋美色,不顾病体吃多了春药,对于常人来说也受不了,更不论历来虚弱的泰昌帝的,所以必须泻火清火了,否则身体不堪重负,很快就得玩完。
崔文升掌管御药房多年,想必在万历皇帝时也遇到过几次这种情况,于是按照老皇帝的量给新皇也开了一副,谁知新皇底子差,常人能驾驭的药量他喝了就夜起二十余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