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燕裴离开后,当晚枝枝就收到蜜饯,她以为是檀姑所买,于是一边称赞一边高兴地先捡了块桃脯入口,直到药喝完以后才听到檀姑说这些蜜饯都是燕裴给她买来的。
枝枝当即就楞在了原地,被桃脯塞满的小嘴巴鼓鼓的,一脸不相信。
毕竟白日他离开时脸色可不怎么好。
可再三确认后发现这蜜饯真的是他买的,枝枝又在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明明白天对她凶巴巴的,现在又给她买蜜饯。
不过嘀咕归嘀咕,但她小手伸向蜜饯盒里可一点都不含糊。
晚上入睡前,想到檀姑临走前说的那句“其实裴哥儿人很好的”时,她小脑袋瓜转了转,既然他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还给她买了蜜饯,那道个谢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因她如今尚在病中,身体还很虚弱不能下床,这计划便一直被搁置着。
如今养了一些日子后,她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刚能下床便拎着食盒往书房去了,想着反正这段时间经常有人来送蜜饯,屋里蜜饯多到都吃不完,既如此,装一些给他也算是感谢了吧。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燕裴的那句“直接解决了”,于是小身子一抖,手上的蜜饯盒随着也掉在了石青板上。
枝枝满眼惊恐,瞬间联想到了当时在河边他并不是很愿意带她回府,吓得眼眶一红,以为燕裴说得是她。
她动静这般大,院中的两人想不注意都难,眼瞧着他们看了过来,枝枝一慌,脑中顿时胡思乱想了起来。
难怪对她那般好,还给她买蜜饯,是想先养肥然后趁着檀姑不注意在杀了灭口吗!?
思此也顾不得捡地上的蜜饯盒了,转身就想去找檀姑,可她脚下还没来得及动,就听到身后传来凉凉一声:“站住。”
她捏紧拳头全当没听到,想着一鼓作气赶紧跑出这里,结果没跑两步身后那声音再次响起—
“再跑就打断你双腿”
这下,枝枝便是再想跑也不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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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下人都知道燕裴的规矩,是以这书房卧室等地,除了檀姑他们几人,旁的人若无要事是绝不会踏足的。
所以眼下冷不丁看到枝枝,二人难免有些意外,等白敛回过神的时候燕裴已经走到院门口了。
两步之外,燕裴薄唇微抿,他先是扫了眼散落一地的蜜饯,见小姑娘丝毫没有想转过身来的动静,这才用着惯常的冷淡口吻命令道:“转过来。”
话落预料之中的瞧见眼前的身影抖了抖,但也只是抖了抖。
燕裴见状,眯了眯眼,就在他耐心逐渐告罄的时候,枝枝战战兢兢地转过了身。
说起来,这还是自上次离开后,燕裴第一次看见她,比起初见,现在已经痊愈的枝枝整个人看上去有精神了,气色好了自然那张脸比起之前也更加引人注目了,杏脸桃腮,唇似丹霞,若再长两年定能凭借一张脸在朗州出名。
可惜燕裴一向对此不热衷。
更何况这脸的主人此刻红着一双眼,不仅如此,眼神里还带着惊恐和害怕,就好像刚刚他不是叫她转身,而是要吃了她似的……
知她怕他,所以燕裴也没多想,只凝眉问道 :“这是书房,你来做什么?”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随意闯入。
“我、我……”枝枝此刻满脑子都是“解决”二字,听他问起,嘴里磕绊了半天愣是也没蹦出第二个字来。
眼看着她那泪水就要顺着眼眶滑出来了,燕裴只觉太阳穴突地一跳,心想这人是水做的吗,怎么动不动就哭,顿时眉宇间浮出一丝不耐,吩咐着:“白敛,带她下去。”
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可落在枝枝耳里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她心下一惊也顾不上其他了,在燕裴转身之际慌张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用着带有哭腔的嗓音语无伦次道:“别杀我,檀姑说你在这里,你别杀我。”
直到这会儿,燕裴心里才明白过来,敢情她这是误会了自己和白敛的对话,自己把自己吓哭的。
思此,他垂眸看着只堪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心里很是无语。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啊?”枝枝本来还是惊恐万分的,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突然愣住,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又不敢确定了。
于是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所以,我还会继续留在府里是吗?”
虽然檀姑说过可以安心在府里住下,可她也没忘这府邸的主人是燕裴,而且他上次从梅院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因此枝枝觉得只有听到他亲口答应心里才会放心,思此,还不自觉地拽了拽袖口。
察觉袖口传来的动静,燕裴本想抬手甩开,可视线落到张可怜兮兮的脸时耳边忽然想起檀姑说的那些话。
知道小姑娘是误会了,但他也懒得费口舌去解释了。
不过到底还是念着檀姑的面子,抬胳膊的时候刻意收了收力道。
枝枝感觉好像有股力量在拽着自己,直到眼前忽然出现她拽着衣袖的一幕,这才反应过来了,于是连忙松开了手,抿着唇眼巴巴地望着他。
氤氲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一双眼眸好似那盈盈秋波。
燕裴看了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来这儿做什么?”
没有听到期盼的答案,枝枝还是有些失落的,毕竟没回答是不是就意味着她随时都有可能被送走?
但很快她双眸“噌”地又一亮,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我是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你帮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说完心里盘算着,她这就算表现好了吧,如果表现好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府里啦?
白敛在旁听她左一口你,右一口你的,就差心脏没跳出来了,原本有心想提醒一下,奈何看了枝枝几眼都得不到回应,偏瞧着燕裴好像也并无不悦,于是便作罢了。
看着就差把心里的小算盘画在脸上,燕裴也不知想到什么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日她可是对这名字嫌弃得很,如今倒成好听了。
至于谢?
他视线再次落在掉了一地的蜜饯上,语气似有些不确定:“知恩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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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才是初夏,但江南的雨却是说下就下。
书房内,燕裴执笔立于书案后,而门外,白敛抱臂在廊下等着雨停。
至于枝枝,打从进门后就好像被遗忘了,除了刚刚在院外的那句“进来”,燕裴便再没说过一句话。
没他允许,枝枝也不敢坐下,更不敢出声询问,于是只好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除了偶尔悄悄抬头看一眼上方的人,便是盯着自己的那盒蜜饯了。
盯着盯着便想起刚刚在院门口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嫌弃?枝枝两道秀眉拧在一起,心中不解,嫌弃什么?她又没有把掉在地上的蜜饯捡起来给他吃。
思此,还心疼了一下那些被她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蜜饯,里面还有她最喜欢吃的桃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