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念枝对燕裴的印象并不算好,虽然睁眼第一个看见的是他,也知道自己是被他所救,但在河边燕裴前后加起来候总共就说了两句话,一句“你认错人了”,一句“不行”,且都是语气冷硬又面无表情。
尽管那会儿她在梅院醒来时,从檀姑口中得知,她现在是在朗州燕府,救她回来的正是在河边她所求之人,也是这府邸的主人,可在念枝心里对燕裴其实还是惧怕大过感谢的。
毕竟在河边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水里的石头一样,又硬又冰,而且刚刚又是凶她喝药,又是给她起了个难听的名字,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多好。
可毕竟不过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人前再怎么惧怕,这会儿瞧见屋中只剩她一人便敢大着胆子出声嘀咕。
“为什么檀姑那么温柔,他却那么凶!真是的,凶巴巴的好吓人!”
“还有,哪有人用树枝当名字的!”
“他是不是还如我识字多!”
嘀咕地正起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一顿。
此时临近黄昏,天边渐渐泛起金色光芒,随着夕阳西斜,几缕光晕透过六角菱花窗落在屋内,也落在了小姑娘的脸上,倒显得一室柔和。
直到好半晌念枝才回过神来,小脑袋里全是檀姑刚刚临走前说的那句“你这名字可不是什么树枝,而是芳枝映美人的枝。”
早在醒来时,檀姑便如实告诉了她失忆一事,怕她难过不安又极其温柔的安慰哄劝了她好一会儿。
可她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又不是变傻了,美人两个字还是认识的。
想到这儿,念枝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所以他是在夸她长得好看吗?
既然觉得她好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非要拐弯抹角逗她一下?这人真是奇怪!
想是这么想的,可刚还因为嘀咕着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这会儿却得知自己的名字并不是什么树枝而是夸她好看的芳枝,瞬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不过很快想到自己那会儿在燕裴面前哭也就算了,偏还口不择言的嫌弃这名字,枝枝顿时又耷拉着脑袋,一张小脸是心虚又懊恼。
但这注意力最终还是被新名字又给吸引走了。
只见她摇头晃脑地捧着小脸,嘴里一直低喃着:“枝枝,枝枝……”越叫心里越喜欢。
但叫着叫着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总觉着这名字有股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她尝试着在脑中搜寻,可直到脑袋隐隐发痛也没找到丝毫记忆,于是便作罢了。
……
回到书房后,燕裴一个人静坐了会儿才让白敛他们进来。
前些日子他因要查一些事情亲自去了趟江州,为了不声张,还特意带上了檀姑以便掩人耳目,事情办妥后又逗留了几日才启程回朗州。
虽说算上来回路程也就十几日,可因着当初和皇上说好了,每三日送一次消息,故而这些日子他手上上也积攒了不少消息要等着回复。
眼下他一边给宫里那位回信,一边吩咐着:“白敛,你现在去清点人数,明日一早出发去锦江处理山匪一事。”
“是,属下告退。”
见白敛离开,冬青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燕裴发话,不禁出声:“少爷,那我呢?”
想起了檀姑的嘱咐,燕裴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儿:“你去查一查,看看最近谁家府上有丫鬟失踪,或者哪个府里丢了女儿,若是查不到就去周围再查一查。”
“啊?”冬青一愣。
原以为白敛领了剿匪的重任后,他怎么也会是个差不多的任务,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寻人的活?
“有意见?”
冬青一激灵,忙拱手应道:“不敢,属下这就去。”
意见他自然是没有的,只是单纯觉得让他去寻人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想归想,行动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又被叫住了。
他回头见燕裴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狼毫,此时一手倚着额角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他重新拿起手边的狼毫,吩咐道:“你先去八珍阁买一些桃脯还有梅花蜜,其他的看着买,然后送到梅院。”
语气就跟平日里让他们去处理个人一样平静万分,毫无起伏。
可在冬青这里却无比震惊,毕竟后者他常做,前者却是头一次。
直到感受到书案后那略带不耐烦的视线落在身上,冬青这才回过神——
“……是,属下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