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陈宣儿的寝殿之中仍亮着灯,自从得知杨广控制了仁寿宫,接着文帝便驾崩后,她整个人有如灵魂都被抽走了,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在此时仿佛成了两个黑洞,正呆呆地坐在一张精致的胡床上,一言不发,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个个沉默不语。
陈宣儿自从来到北方后,一直不习惯这融合了塞外风情的胡床,此刻端坐在胡床上的陈宣儿是坐立不安,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讨厌胡床,怀念江南的软塌。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撞得叮当作响的甲片声,一队凶神恶煞,全副武装的卫士走了过来,站在了门口不动,那为首的正是左监门卫率郭衍,厉声喝道:“皇上有旨,宣华夫人、陈贵人接旨!”
陈贵人目光呆滞,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自己与杨广合作多年,但在关键时刻坑了他一步,成功调拨了他们君臣父子间的关系,差点将他处心积虑下了多年的好棋全毁了,此时杨广已经掌控了全局,自己的命运那就可想而知了。
皇上?杨广已经自称为皇上了嘛!?陈宣儿心里冷笑一声,他还真是等不及了啊!
身旁几个宫女连着叫了陈贵人几声“娘娘”,陈贵人只是充耳不闻,无奈之下,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向陈贵人行了个礼,轻移莲步,持着烛台走到了门前,盈盈一个万福,低眉顺目地说道:“宣华夫人惊吓过度,由奴婢帮贵妃娘娘接旨。”
郭衍向里看了一些,只见陈贵人如泥雕木塑似地呆在那里,便重重地“哼”了一声,直接用脚撞倒了这名宫女,道:“哼,你是什么东西?皇上的旨意是要末将亲自看着宣华夫人接旨,要是宣华夫人不接旨,哼哼。。。”
闻言,众宫女脸色大变,转而一脸哀求之意地望着陈宣儿。
见此,郭衍拿出一只纯金小盒子,金盒子上雕龙纹凤,巧夺天工,只有半尺来长,四五寸的宽度和厚度,上面贴着一张黄纸封条,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郭衍的声音冷若冰霜,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表情道:“皇上有令,需要陈贵人马上作出答复,末将在陈贵人回复前,就在此候命!”说完后他便站立在门口,右手按住了剑柄,傲然而立。
这名宫女哪敢再多问一句,连忙捧着这金盒子急急地奔了几步,来到宣华夫人的身边,递向了宣华夫人。
陈宣儿总算转过脸了,她看了一眼宫女手中的金盒,那个朱砂所写的封字一下子跃入了她的眼帘。
陈宣儿一下子认出那是杨广的亲笔,吓得粉脸惨白,编贝般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浑身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生死当头,陈宣儿不敢接那金盒子,惊呼一声,右手拉起了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看也不看再看金盒一眼!
门口的郭衍早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须发皆张,厉声喝道:“皇上有令,宣华夫人若是不接此盒,其主仆将以谋逆罪论处!”只听“呛啷”一声,郭衍腰间的佩剑拔出了一半。
这一下,把宫女们全都吓得腿软了,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命现在就在宣华夫人陈宣儿身上,若是因为陈宣儿的无礼,惹怒了杨广,不仅宣华夫人难逃一死,他们这些侍奉主子的宫女也肯定会被株连。
于是由年长的宫女牵头,所有的宫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高高地举起了那金盒子,哭喊道:
“娘娘啊,您千万可怜可怜我们,就先接了这盒子吧!”
“求求您了,娘娘啊!”
“娘娘,圣意不可违啊!娘娘!”
宣华夫人吃了郭衍那一逼,再给宫女们这样一求,把心一横,道:“大不了就饮下这毒酒,随先皇去了!本宫也省得受罪!”
说完,陈宣儿站起了身,一把抢过了宫女手上的金盒子,揭了那封条,闭着眼睛打开了盒盖。
众宫女们比陈宣儿还要着急知道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盒子一打开,她们便下子跳了起来,上前两步看那盒子里面究竟是什么,这关乎到她们的生死。
只见盒子里放的不是药丸,也不是毒酒,而是几枚红色的同心结,最上面的一枚更是用黑色的毛发所编,里面还夹着一两根白发,可不正是杨广的头发么?!
一看此物,众宫女们一个个粉脸都舒展了开来,掏出香帕,抹着额头上的香汗,长出一口气,冲着陈宣儿下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