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知看着，眉梢微挑：“现在知道怕了？”

初拾闷着头不敢出声，手指不自觉在衣服下摆拽紧了。

“小骗子，担心我送你去警察局？”周行知冷冷地笑了，“晚了。”

初拾感受到了嘲讽。

刺猬这种生物，一般是又懒散又懒得动弹的，这个时候却突然撑起身，异常灵巧地扑到周行知脚下。

周行知只见一团长着四只牙签腿的刺球，炮弹一样炸开在他眼前，再低头时——

啪嗒，啪嗒。

这是两只甲壳虫被扔到他大腿上的声音。

啪嗒。

围观的助理流下冷汗。

周行知：“……”

初拾指着这两只，说：“伥傀。”

“你证明自己的方式——”周行知额角的青筋抽了抽，“就是让这只刺猬，抓了两只蟑螂扔过来？”

这两只蟑螂，哦不，伥傀，被大胖刺猬把肚子咬穿了，此时此刻瘫着肚子在周行知的大腿上，并排放置，鞘翅拉丝一样连着身体，肚子里白色的物体缓慢而清晰地往外流。

初拾低头，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脸颊鼓了鼓。在遇到周行知这个人之前，他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能让人生气的人的。

于是他垂头顺耳，不说话了，用沉默表示抗拒。

与此同时，大胖刺猬后腿用力，再跳起，一口咬住两只伥傀，爪巴爪巴自己盘起来。

吃了。

助理：“刺……刺猬也能吃蟑螂的吗？！”

大胖刺猬绿豆小眼一动不动跟周行知对视，无辜又懵懂。如果忽略它刚刚凶残动作的话……

周行知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空气里弥漫着某种不可知的异味，只得忍耐着扯松领带：“在下个路口，把他扔下去。”

初拾扒住车门，用力摇头：“不可以。”

“不可以？”周行知缓缓笑了，吓唬他，“那就把你直接送去警察局，带上手铐，绕着四百米操场跑十圈，只给你喝冰水。”

窗外细碎的光落在这人的侧脸，他看起来脾气特别坏，特别不好相处。

初拾忍了忍，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点：“可是我真的是来给您抓鬼的。”

周行知语气慢悠悠的：“或许你还想去警察局写六千字检讨。”

于是初拾只好把目光转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助理先生：“你们今天出车祸，就是因为这些坏东西。”

伥傀这种东西，食人怨气，更影响人气运。最开始只是背地里捣点小乱，咬碎一张纸，或者是偷偷绊人一跤。看人倒霉生怨，他们就开心。后来便开始害人性命了。

“如果不清理掉，他们会继续跟着，晚上偷偷跑进耳朵里。”

大胖刺猬配合地翻露出肚皮，爪子在空中抓了抓，舌头伸出来，表示是真的会死翘翘。

助理果然被说动了：“周总，其实这几天确实不正常，要不您就听听这孩子的……”

周行知扶额，吩咐道：“去帝景苑。”

这是要带他回家的意思了。

初拾刚刚松口气，就听这人慢条斯理开口。

“如果你在诓我。”他道。

初拾和助理两人一颗心猛地提起。

周行知说：“我就让保安拖着你，在花园跑满二十圈，实时直播给全锦城的人看。”

大胖刺猬偷偷用背刺扎周行知的鞋，初拾生气地想，他才不要给别人看。

车子在帝景苑停下。

这里是江城最高，最贵的地段，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江景，而周行知则拥有整个顶楼。

周行知很好奇，这位低着头走路，让人只能看见他发心的小朋友在想什么。应该会非常后悔，欺骗了不该欺骗的人吧。

然而事实是，初拾抱着大胖刺猬，在进楼的前一秒，突然用脑袋撞过来。

周行知猝不及防，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直接扑倒在地。

咚！！

从三十三楼砸下来的菜刀，直愣愣钉在他身侧不足五厘米处。

周行知：“……”

初拾坐起来，指着刀，目光很平静：“有刀。”

周围的保镖和助理已经傻眼了。

三十三楼的住户从窗户里钻出脑袋，扯着嗓子大声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家剁排骨，刀突然就断了，它飞出来了！邪门啊！！”

如果不是初拾把他扑到一边，现在这把刀，应该插在他脑袋上。

周行知抬臂捂着眼睛，头疼不已，对初拾说：“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初拾乖乖泄力，又往后坐了一点，撑着他的小腹爬起来。

“……”

周行知道：“不要乱摸。”

“还有你的刺猬。”

大胖刺猬抬腿，在他劲瘦有力的腹肌上弹跳起立，一把扑到初拾怀里。

一人一刺猬，终于安生了。

周行知长舒一口气，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除了那把明晃晃刺痛他眼睛的菜刀。

保镖带着人去同三十三楼的住户沟通，初拾则跟着周行知，一路进了顶楼。

顶楼打扫得非常干净，一切都按照男主人的喜好设置，设计简单，细微处又透出几分低调的奢华讲究。

初拾顺着光照，看见被人擦得澄亮的地板上，映出枯枝般肆意招展的影子。最开始只是细长的一条，随后慢慢地变粗，变大，生出分枝，像极了人的手。

能捂住一个人脑袋的手影，重重叠叠，很多，多到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