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月考如期到来。
考试的前一天,偏偏赶上校庆活动,嘉南被安排了表演。她焦头烂额复习的同时,还要练舞。
屋里茶几上的书,一连几天没有收拾过。
她夜里忙得晚,有时候枕着胳膊打盹,等再抬头,草稿纸上就有了习题的解析。
陈纵如果路过客厅,偶尔会像这样帮帮她。
他写字的笔画勾连,有行草的影子,许多地方刻意放慢了速度,尽量写得工整详细,嘉南这才能够看清看懂。
嘉南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红色小卡,敲了敲陈纵的房门,问他:“你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有空吗?”
陈纵深灰色的家居服被过道里的灯照着,变成了浅灰色,布料看上去非常柔软,皱着轻微的褶。
他看向嘉南手里的小卡片。
嘉南解释说:“是学校的校庆活动,我被安排了节目,你要来看吗?”
那张红色小卡看上去非常廉价,做工粗糙,敷衍地印刷着“入场券”三个字,外加一个学校的红章子。
校庆活动,邀请了往届校友回来参加,开幕式上会有节目表演。
因为场地有限,每班只抽选了部分人参加,给他们分发了入场券,其余的同学需要照常上课或自习。
嘉南因为有节目要表演,所以也得了一张券,原本她可以让父母去。但是沈素湘在外地,嘉辉工作也很忙。
她决定来问问陈纵。
见陈纵犹豫,她也退缩了,忙道:“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开幕式上有几个舞蹈、小品和诗歌朗诵,你可能会觉得无聊。”
嘉南的手正要缩回来,入场券的另一端被陈纵捏住了。
“不是要给我吗?”陈纵说。
嘉南只好松手。
“你明天不用去文化宫上班吗?”嘉南问。
“跟黑皮轮班。”陈纵收下了入场券,向她确定时间:“三点准时吗?”
嘉南点头,说:“地点在学校的体艺楼大厅,迟到也没关系的,没有必要一定准时到。”
她打算继续把试卷填完,陈纵叫住她,“为什么邀请我?”
嘉南的脚步卡在原地,像只正要去啄食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停下,她脑袋有些空白,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随后指了指茶几上的草稿纸,终于想出答案,说:“谢谢你一直帮我。”
—
陈纵并没有迟到。
下午两点五十左右,嘉南在学校看见了陈纵的身影。
他穿了件深色的休闲外套,走在林荫道上,周围都是学生。
洛陵一中的校服也是深色的,他走在其中并不显突兀,只是身高比周边的人高出许多,嘉南因此很容易就发现了他。
人潮往体艺楼的方向涌。
嘉南过去找陈纵,是逆行。她脸上已经上了舞台妆,也戴了头饰,许多同学在看她。
嘉南走到陈纵面前,努力保持自然。舞台妆比较厚重,像面具一样抓在脸上,她并不喜欢,觉得比以往要拘谨。
“我带你去现场。”嘉南对陈纵说。
入口处的接待员发给陈纵一瓶矿泉水,他将瓶盖拧松了后,递给嘉南,“要吗?”
“谢谢。”
尽管嘉南喝得小心,瓶口还是留下了口红印。
嘉南把陈纵领到看台空座上,仍然强调了一遍:“待会儿你觉得无聊,可以提前走没关系。”
她看上去很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可能还后悔了一时冲动邀请他。
陈纵靠在身后深红的椅背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看上去就这么没有耐心吗?”
“……不是。”
“你眼睛那里有脏东西。”陈纵突然说。
嘉南不确定地问:“左眼还是右眼?”
“左眼。”陈纵说。
嘉南站着,不由往前微微俯身,陈纵误会了她的意思,格外慎重地伸出食指在她眼尾蹭了一下。
嘉南盯着陈纵指腹上两点形状不规则的棕色小亮片,静了静,说:“应该是化妆师贴上去的,不是脏东西。”
虽然颜色看上去确实脏脏的,也不能怪他。
陈纵沉默两秒,把小亮片轻轻按回她皮肤上。
嘉南也沉默了。
“我去换衣服了。”嘉南说。
—
前方舞台上,酒红帷幕被人掀起一角,又落下。
孙汝敏取下脖子上的相机,查看刚才拍的照片,嘉南被装在小小的镜头里。不同的角度,相同的平淡表情,只有那么一两张里,脸上带着轻笑。
嘉南从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出来,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孙汝敏举起相机,对准她又拍了一张,咔嚓。
这次是正面照,穿湖蓝色纱裙的嘉南眼神似乎失焦了,带着一丝迷离感,身后的白墙和五彩斑斓的舞台道具都被虚化。
嘉南有些抗拒:“别拍我了。”
孙汝敏并不介意,若无其事地说:“真的很好看。”她发自内心的赞叹和感慨:“你真的好漂亮。”
嘉南被她夸得别扭,换了话题:“你被抽中了吗?”
“班长把名额让给我了。”孙汝敏说。
每班只有十个名额,孙汝敏没被抽中,她用两杯奶茶跟班长李思交换了入场券。
旁边有其他班的同学走过,都是嘉南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孙汝敏则和他们熟稔地打招呼,或是短暂地闲聊两句。
孙汝敏留给嘉南最深刻的印象是,擅长交集,朋友众多。
上至高三,下至高一,都有跟她关系不错的人。
她虽然是转学生,却能够在新的土壤中迅速扎根,发芽,成势,这像是一项她练就的特殊技能。
“对了,刚才跟你一起进来的人是谁?”孙汝敏脸上带着好奇,清亮的眼睛望着嘉南,“男朋友吗?”
“不是。”嘉南不想被八卦,撒谎说:“是家属。”
“那难怪了,”孙汝敏说,“感觉你跟他有点亲密,像是你很信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