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纵挂了电话,从僻静的另一端走回篮球场,重回了热闹中心。
场上有人把球扔给他,他扬手接住,加入到队伍中,运球朝篮框冲去。
夜里有风,篮球场四周的杂树和灌木飒飒作响。球场上的气势却可盖过风声。
在这儿打球不太讲规矩,身体碰撞,阻拦与突围,各凭本事。
去年陈纵刚来打碗巷时,看人打了一场,他自己再上,迅速接受了这里的生存法则。
他像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在了打碗巷,从此在这一带游荡,文的武的都玩,斗鸡走犬,消磨时间,没人知道他究竟什么来头。
也有人找过他麻烦,想试探他底细,结果全被拳头砸回去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怕麻烦。
到现在,除了偶尔有不长眼的撞上来,已经没人敢给他使绊子了。
而他还留在打碗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打算把这辈子都耗在这个破地方。
球打完了,一个个大汗淋漓的。
陈纵坐在水泥台阶上支起两条腿,垂头盯着地面,头上罩着条毛巾,视野被遮蔽,只有闷闷的喘气声传出。
黑皮觉得他打完电话回来就不对劲,像心里憋着火。至于为了什么事,黑皮不好问,问了也不见得陈纵会说。
于是生硬地将话题拐了个弯:“阿纵,给你的饺子吃了没?”
陈纵扒拉下毛巾,“给别人了。”
“谁?”
“房东。”
黑皮脑立即补出一个穿大红色紧身羽绒服的中老年妇女形象,发福微胖,热情,脾气性格好,平常对租客多有照料,不然以陈纵老死不跟人往来的性格,怎么可能把饺子送人。
“你见过她。”陈纵说。
这下黑皮更困惑了。
陈纵站起来,“先走了。”
黑皮想起件事,追上去,“你不是让我多盯着点文化宫那边吗,他们现在在招保安。”
黑皮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打开洛陵本地的一个招聘小网站,上面弹出一条招聘信息。
“现在那边乱得很,名声也不太好,之前的保安就是出了事被辞退的。”黑皮说。
陈纵直接打了招聘广告上的联系电话,对面告知他还需得等到下星期,因为负责人魏先生出差没有回来。
“阿纵,”黑皮说,“你到底想干嘛?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对文化宫的事这么上心。”
陈纵说:“我自己都想不通。”
—
陈纵回去的路上买了包烟,从商店出来,被风一吹,身上热气渐渐散了,方才还汗流浃背,这会儿才觉得冷。
到了楼下,抬头看窗户,501亮着灯,嘉南比他先回。
即便知道屋里头有人了,他还是去了趟天台。
五楼往上再走一段楼梯,就能看见一扇生锈的铁门,推开时“吱呀”响,声音尖锐。
天台上堆了许多废弃的木材和乱七八糟的杂物。
东边墙角有棵桂花树,枝桠枯瘦,叶子发黄,看着像没人料理的。树下有一小块菜地,种了些葱和青菜,长势也不好,蔫头耷脑。
陈纵借着月光在烂花盆底下找到了备用钥匙,打开门,厨房里有动静,嘉南在煮饺子。
她腰上系着条超市买菜送的围裙,右手拿汤勺,听见门锁拧开的声音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陈纵。
锅里的水快要沸了,厨房窗玻璃上蒙了层白雾。
嘉南想到饺子是对方给的,处于礼貌,象征性地询问:“你吃饺子吗?”
她内心笃定陈纵会拒绝,没料到他居然点头说要。
等陈纵洗完澡出来,嘉南的饺子也煮好了。
两人在同一张饭桌上吃东西,这是头一次。
两个大碗,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