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日头开始浓烈起来。
汴月国素来就有效仿东土文人学风的习惯,一旦有儒家典籍从东土传来,都是此间豪门贵子竞相争抢之物。
哪怕是二十年前李星烛入朝,可谓是道门大兴,也并没有抑制这种风气,更多是引导儒道结合,大兴教化。
毕竟是在皇城里,而且东土文人的风雅之趣也早被捡了过来,这秋日的镜泊湖上,虽不比印象里的金陵秦淮,却也不时有官家子弟的画舫游船飘过。
不过今日嘛,这些舫船却全都找了处岸边靠着,一个个学子正透过窗缝打望着,唱曲的歌姬也噤了声,所有人轻手轻脚。
一切只因此时湖水的中央,正浮着一艘漆白的私船。
“国师走了吗?”
“还没?”
“他不会要在这游一天吧?”
“实在晦气。”
如此一幕,在湖边十余艘舫船上接连上演。
其中一艘不起眼的画舫里,正有两人在私语。
“国师怎么会刚好就挑今儿个来游船?”
“老奴也不知道啊。”
“哎,朕...我不过就是想见见翠元楼的红娘子,难道国师真是来逮我了?”
“那不可能。”
“不行,昨晚我才撒谎说染了风寒没见他,今日定不能让他瞧见我来游船了,回宫...赶紧回宫。”
李星烛自然不知道,自己惊走了那跑出来狎妓的草包皇帝,就是知道他也懒得去理会。
此时在距离国师府舫船千米外的水波上,一艘乌篷船起起伏伏。
李星烛半截身子躺在草棚里,半截身子斜着,耷拉在船舷上,就这么安逸地躺着,拔起裤角的左腿不时踢打两下湖水。
慎儿端直着坐在草棚里,一身男儿打扮,看着自家主人,一脸的不能理解。
不过此时已经好很多了,甚至觉得有一丝好笑。
李星烛自是乘的自家舫船入的镜泊湖,一开始倒也欣喜,毕竟他上辈子要么就泡在俗世里,要么就住在终南山,游水的时候可不多。
但这国师府的私船实在是扎眼,旁人遇到,要么是退避三舍,要么是扎堆围观,甚至还有一两个不长眼的来递帖拜见。
实在是扫兴的很。
更何况,自家私船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船,稳得一匹,哪里有那浩渺烟波里,荡舟江渚上的惬意。
然后她就让慎儿安排了一艘乌篷船过来,装作送酒食的样子,他自己也换了身青袍布衣的行头,二人就这么悄悄溜了出来。
乌篷船在这镜泊湖上,多是摆渡或者送货用的,毕竟那些舫船往往一漂就是一整天,接送酒食和宾客这些,都要靠它,所以倒也没人注意。
“慎儿啊,要是再凑个人来,在船上斗斗地主可多好?”
“什么是斗斗地主?”
“嗨...”李星烛叹口气,“来包瓜子也行啊。”
“什么?”慎儿一脑门问号,虽然她今天已经被李星烛一系列行径弄麻木了。
“倒是人心不足了,能这般晒着太阳躺在烟波里,已是何其舒坦啊。”
左脚再踢起一片水花来。
他们二人绕着湖边也荡了快一两个时辰了,李星烛有意无意盯了一路,也没见着有人在湖边上摆棋摊啊。
这可有些难为人了。
自己想要回那清风坳,找那胡青问路是最合适的。
不过李星烛也不是强求的人,他是很看重因缘际会这种事的。
“到正午了,慎儿,这附近可有什么有名的酒楼啊,菜做得顶好的那种,不要花里胡哨的。”
“呃...好像知味楼的饭菜还行。”
这话其实她说的有些心虚,毕竟为了修炼《洗尘经》,她已经算是半个辟谷的人了。
不过主人这一问,她脑子就蹦出这一个名字,所以就随口答了。
“我也是听府内陈管家说的,知味楼的醉蟹与烧鹅可都是一绝...”
“烧鹅...”
一听到这名字倒是提醒了李星烛,那日小狼崽可是说了,他是买烧鹅时看到胡青在湖边与人下棋的,自己找人的范围或许能再缩小点。
“慎儿,去岸上帮我打听打听,这镜泊湖边上,哪里有家店是卖烧鹅的。记住了,得就在湖边儿上。”
看李星烛突然认真起来,慎儿就没再多问,身形一闪便没了影,看得李星烛又是好一阵羡慕。
本以为这妮子出去要打听些时候,结果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回来了。
“主人,打听到了。位置离我们不远,上岸转个巷口就到了。”
转个巷口?
顺着慎儿的手势看去,他们刚才就是从那边荡船过来的,岸边没见有人摆棋摊啊。
不管那么多了,李星烛准备上岸去找找。
“靠过去,咱们去岸上溜达溜达。”
慎儿将右手藏于左边袖袍里,并指施了个法术,小船两侧固定住的船桨便缓缓开始摇动起来。
但为了不惹人眼,她还是来到双桨中央把手搭了上去,一副在卖力划船的样子。
小船很快靠岸,一位青袍先生领着他刚成年的书童拾级而上。
周围偶尔有人看过来几眼,也多是因为二人干净清朗的书生气,没人会把他们和国师府联系在一起。
别说,这还是李星烛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来大街上逛。
这里虽不是什么闹市,但毕竟是临湖游玩之地,不仅街边的商铺花样多,不少人进进出出,街上人流里,也能看到各种走街贩卖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