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谣撇头,眼睛打开一条缝隙,就看到文子趴在丈夫耳边说悄悄话,丈夫是背着她的,压低声音说:“龙配凤,马配驴,乌龟配王八。我和你妈天生龙凤命,生的孩子天生富贵命,你伯和你婶婶天生什么命,咱不清楚,但是你哥哥姐姐生到你伯你婶婶家,似乎没享受过啥福气。”
骆谦咂巴嘴:“他们抢不走咱家东西,想要过上你过的生活,除非换爸妈。”
骆筠文一把搂住骆谦的脖子,头埋进骆谦的肩窝:“不换。爸爸,不换好不好?”
“好呀。”骆谦的大掌盖在他家小子的脑袋上,稀罕地揉搓。
骆筠文在骆谦怀中别扭地拱来拱去,抬起头,满眼的期待:“爸爸,我们家没有抢哥哥姐姐家的东西,对吧?”
“没有。爸爸偷偷告诉你,我们家老有钱了。爸爸妈妈在外人面前说穷,怕你伯你婶婶问咱家借钱。”骆谦说。
“我知道,婶婶问妈借钱不还,她硬说还给妈妈了,还骂妈妈。他们不好,咱家才不借他们钱。”骆筠文悄悄地遛回床尾,扯毛巾毯的一角搭在骆筠修肚皮上,拉另一角盖在自己肚皮上,吱吱笑了一会儿,眼皮打架,小嘴巴却啪嗒嘀咕:“龙配凤……”
下次哥哥姐姐堵住他们放狠话,他放比他们更狠的话。这次他拉他弟他妹跑,因为他听到大家说他家穷死了,他以为爸爸妈妈真的抢哥哥姐姐家的东西,没有底气和他们对抗,现在爸爸跟他解释清楚了,他家有钱,才没有抢哥哥姐姐家的东西,他可以理直气壮和他们抗争。
李谣伸手够骆谦的腰,钻进衣服里,捏住一丢丢肉,当她听到大儿子完美重复丈夫刚刚说过的话,熟睡前小声嘀咕用这些话和他哥哥姐姐战斗,她心一狠,加大力气拧。
骆谦:“嘶~”
“你们父子俩是不是经常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要不是她今天比平常睡得晚半个小时,就发现不了孩子们受了委屈,她在家,大儿子不告诉她,非得晚上睡觉偷偷告诉丈夫。
骆谦:“呼——”
李谣腿从骆韵莹身上跨过去,踹骆谦:“继续装睡。”
骆谦转身,伸手够住李谣,他家大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床中央,头朝床尾,腿贴着李谣,这倒是方便了他,骆谦把李谣拉进怀里:“我家谣妹好了,以后孩子们遇到委屈,找谣妹告状。”
李谣身体一怔。
她反应慢,孩子们找她告状,她没办法替他们讨要说法,所以孩子们从来没有找她告状。
也就是说孩子们上辈子受了哪些委屈,承受了什么,她不知道。
李谣攥紧骆谦胸前的衣服,心好难受,粗糙的指腹从她眼角滑过,抹去湿意,李谣抓住他的手,牵引他圈着自己,她依偎着他。
李谣不知道自己怎么睡了过去,迷糊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扣紧她的手,一夜没有松开过。
天微亮,骆谦轻轻地抽出手,下床吹灭煤油灯,到院子里干活。
李谣坐起来,摸了摸奶娃子身下的尿布,是干爽的,她把蚊帐卷起来甩到顶上,床上空的空气立刻清凉起来,三个大些的孩子舒服的转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她下床来回走动,每次经过窗户,目光溜出去,落到丈夫忙碌的身影上。
一直以来,都是丈夫为了这个家不停地付出,她似乎什么都没做。
李谣想为了这个家做点什么。
她除了缝缝补补,好像什么都不会。
李谣坐到她家大妹的小椅子上,仰头看屋顶。
文子97年去世,她的记忆停留在97年,97年到2008年,她偶有清醒的时候,但是她拒绝和外界沟通,沉浸在悔恨中。
在她仅有的记忆中,她记得其他木匠不赚钱,丈夫赚钱,种甘蔗也赚钱,装修房子也赚钱,还有,她记得翻过年农科院的研究员给他们带来了油菜种子,油菜搁哪都能生长,大伙儿或多或少都种了一些,收了油菜籽,大伙儿跑了老远的路机菜籽油。
还有到九十年代中期,村里冬天只有大白菜一种绿色蔬菜,为了多几道菜,每家每户做酱豆,晒萝卜干,腌咸菜。
酱豆用黄豆做的,家家户户都有黄豆。
萝卜干用萝卜做的,咸菜用萝卜叶子腌的。
每年霜降,市周边村子的村民开拖拉机来这边卖萝卜、萝卜叶子,大伙儿争先恐后疯抢。
在拉萝卜叶子来卖的人眼中,萝卜叶子就是垃圾,但是在村里人眼中,它是冬天的主菜。
说到底,还是他们镇偏僻,还有就是交通不便,没有人出去瞧瞧,还有就是即便有人不得不出去办事,几乎没有人想到进种子店逛逛,更没有人愿意掏钱买菜种子回来种。
李谣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到市里批发蔬菜种子回来卖。农村人出去一趟困难,还花老多路费,她帮他们省去了出门的路费,只花费几分钱、几毛钱买种子,她想他们应该愿意买。
听说市周边的村子每家每户种几亩地萝卜、白菜,她家也可以种,到时候让丈夫拉到周边村子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