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邓家那边对酒庆贺,当夜的庄纯和晏彧慈及萧郁会了面,将严昉起的情况同两人说了清楚。 “果然是明心宗动的手,竟没想到那老头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萧郁摇了摇纸扇,似乎并不意外。 “我的意思是和你们两位商量着,替盟主报下这个仇,毕竟明心宗不仁不义,江湖上断然没有为虎作伥的规矩,再者……”庄纯微微一笑,“本宫不才,想做这黄雀。” 萧郁向来嬉皮笑脸的神色一凝:“阿纯,你……想做这武林盟主?” “有何不可?这名门正宗坐惯了这位置,也早该轮到我们这魔教宗门坐一坐了。”庄纯勾起了温和的笑意来,“本宫倒觉得,伪君子较之真小人来说,可是可怕的多。” 一直不发一言的晏彧慈淡淡的说道:“这江湖不曾腥风血雨很多年了。好好搅搅这浑水,也甚好。” 萧郁认真的看庄纯的脸色不似说来玩玩,便郑重的点了点头:“你若想要,我……我们便全力助你。” 待几人商讨完毕,也是深夜三更,庄纯去看了眼男主无碍后,又穿好了夜行衣,这次是要去夜探季家。 庄纯眼见女主的数值还在八十左右不上不下,男主的好感也堪堪停在了八十四,便想着早些结束这个世界。 到了季家,只见半夜三更还灯火通明,庄纯不敢大意,轻手轻脚的从屋顶绕到大堂前的园子里,只见季世子正搂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饮酒作乐,丝竹入耳,声声不绝。 庄纯翻了个白眼,理解不了纨绔子弟的爱好。 眼尖的她发现了角落的女主柳茵茵,她清瘦了不少,眉眼间多了几分忧郁,却让人我见犹怜,因为低眉顺眼的姿态,和当初哭的惹人生厌的形象大相径庭。 令庄纯惊讶的是柳茵茵明显大了肚子,像是怀孕了有五六个月。 只见季世子右手旁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是桃枝,原来一年多前庄纯觉得将桃枝留在炎阳山庄也没什么用处,便将她移去了季家,方便监视女主,避免女主被折磨的自杀。 桃枝一边给季世子灌酒,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抬头望向屋顶。 庄纯点了微亮的火折子晃了片刻,便熄灭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些小动作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桃枝随即又垂首开始拉醉醺醺的季世子:“世子爷可别喝了,柳姨娘还在这儿等着你呢,柳姨娘现在身娇肉贵的,您欺负了人家,人家可要回娘家的~” 柳茵茵恍惚想起,自己也是有家的,但是自从回了季家,四年里也没有和家里通过信儿,家里也从没寄过书信或者来看过她。 季家也不曾提起过她的家人,她一个姨娘也不能外出,手底下的仆人都是当家主母的人,她竟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待在这季家四年,连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 待这会儿桃枝提起来,她才想起来这些事儿,虽说刚来季家的时候被折磨到惶惶不可终日,但时间久了,也便麻木了,过了一年多世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对自己好多了。 能有一个这样俊美又权大势大的夫君,就算是小妾又怎么样,除了前些年受的折磨,自己过得比在家里当千金小姐还要好,如今她才明白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如今她又怀了孩子,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等生了孩子,就趁着世子爷高兴,准了自己回家看看,给父亲道个歉好了。她抚摸着肚子,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来,却在听见季景澄大着舌头说着话后笑意猛地僵了起来。 “什么娘家,好笑,当初有胆子逃婚,柳家早被本世子一窝端了,现在估计骨头都化成灰了吧哈哈哈哈!”季世子口齿不清的笑道,“本世子欺负她又如何,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若不是怀着本世子的孩子……” 后面的话柳茵茵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脑海中轰的炸开,她什么也听不到了,甚至意识都是空白的,等她清醒过来,她手里正握着从她发髻上拔下来的簪子,正淌着血,而季世子已经躺在血泊中,已然是断了气息。 柳茵茵那几簪子,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正正扎透了季世子的脖颈。 她怔怔的低头望着满手满身的血污,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接着越笑越大声,她仰着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笑的几乎断了气,眼泪却淌满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她想起了家里那些人,自己的母亲早逝,父亲亲手把自己拉扯大,父亲对自己的苦口婆心自己的充耳不闻。 是她自己知道错的太晚了,她为自己年少轻狂犯的错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被吓傻的众人终于回过神开始惊呼尖叫,很快便有家丁制住,柳茵茵只是眼神空洞的任人摆布。 季家人也都慌张穿好了衣裳,季家老爷和老妇人抱着自己溺爱的儿子失声恸哭,季家的庶子二儿子脸上闪过一丝高兴,又瞬间失落起来,开始假情假意的哭了起来。或许是本以为大哥死了,家里只剩他一个儿子,他妥妥能继承家业,可又想到家里大嫂已经生了季家的嫡孙,没他的戏了,便立刻跟着哭了起来。 而杨柳嫣只是静静的站在季景澄尸体旁边,看着一群人或真情或假意的嚎哭,仿佛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只是静默的站着,英气的脸上露出或悲怆又似快意的表情来。 似乎是难过青梅竹马的夫君身死,又似乎是从由爱生恨再到麻木的婚姻中解脱出来而感到快意。 她俩之间的恩怨还是爱恨,谁又知道呢。 庄纯静静的矗立在屋檐上,看着下方的人间百态,和人的真情流露的苍凉或虚情假意的丑态。 人类,还真是奇怪又复杂的生物啊。 庄纯看着季家老爷和老夫人要处理柳茵茵,却被杨柳嫣以还怀着亡夫骨肉为名拦了下来,说至少要等她生下来再做决定,多可笑啊,刚才柳茵茵还殷切盼望的爱的结晶,是她和她的灭族仇人的孩子。 她像个木偶一样,任下人们把她架去了偏院。 庄纯听到脑海中女主数值满值的提示,却一点也无法高兴。 这是她抛弃家人肆意妄为的代价不是么。庄纯在心里对自己说,似乎是想让自己心中的悲凉之感平静下来。 此后又过了一段时日,严昉起已经能下地了,他便刻不容缓的练起功来,心中也只想着复仇,又在庄纯的刻意隐瞒下对外界的风浪一无所知。 原来,庄纯开始明目张胆的侵略起簇拥明心宗的些小门小派,能归顺与她的便留下派人监管,宁死不从的脑残粉便统统废了武功丢给明心宗处理掉。 江湖中人心惶惶,却因为庄纯被萧郁和晏彧慈这两派罩着,也没人敢反抗。 这小小一方天地的江湖似乎被腥风血雨笼罩,人人都说这魔教也许是想要称霸这江南的天下。数百年的江湖格局似乎是要变天了。 庄纯这波攻势来的又急又猛烈,明心宗也不能直接去说我们干脆决斗吧,只能频频以江湖大道或威胁或言商。 满脑子假仁假义的东西,真该把他们的脸撕下来看看有多厚。庄纯对这些招数嗤之以鼻,她巴不得早些和明心宗开战。 明心宗。 “她究竟想干什么!”邓康成气的脸红红脖子粗,将手边厚实的红木茶几拍了个粉碎。 拍碎后又嘿嘿的阴笑起来:“等老夫邪功练成了……让你个小娘们儿好好尝尝!”他身旁的地上,赫然躺着瘦的皮包骨头辨不出人形的常娉婷,她穿的破破烂烂,奄奄一息,似是被吸干了生息。 人人心中似乎都绷上了弦,一触即发。 “你觉得什么时候我能跟明心宗打起来?”晏彧慈和庄纯两人坐在屋顶上,看着月亮相顾无言,庄纯出声打破了沉默。 “跟明心宗打?不是直接投毒就行了吗?”晏彧慈展颜一笑,眉目如画,“恐怕依那老头儿的性子,也忍不了多久,总会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跟你下战书的。” “是啊,我这种渣渣,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那个老油条。”庄纯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跟萧郁就帮我稳着别的门派大宗,别让他们来跟着掺和就好。” 晏彧慈安静的凝神望着庄纯妖冶的脸在月光下柔和起来,他附身过去像当初一样用微凉的手掌捧住了庄纯的脸颊,他清浅的眸里是难得一见的郑重:“可别突然死遁了,你上个世界老死前可是答应我以后都跟我到老的。” 庄纯脸儿微红,喃喃道:“那是当时的气氛太好了没忍住才答应了……” 上一世的两人到大限将至的时候都是携手同死,庄纯当时也确实被那个气氛感动到了,迷迷糊糊就不知道答应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她有些羞恼的拂开他的手,嘟囔道:“不算数的……” 晏彧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庄纯抬眼怔怔的望着他认真不罢休的神色,心里一软,别过头小声说道:“我尽量……活着回来啦。” 晏彧慈笑了起来,庄纯还是第一次见他不是表面上似是而非的笑意,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心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