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家有了第一间,也是唯一一间瓦房。
说是瓦房,其实底下还是土坯房,就是把上头那会漏雨的茅草,换成了青瓦。
但是这年头,墙身不贵,都是就地取材的石头加黄土,青瓦却是实打实买的银钱买的,一屋顶的瓦片,买的最次的,也要四两银。
白氏一进门就将十二两聘银全给了二虎,二虎拿了四两,却没有把银钱交给爹娘。
二虎这个人对家里不咋地,对外头的狐朋狗友倒是贴心贴肺,他都娶媳妇了,他的好兄弟小六娶媳妇差那么几两银子。
白氏把银钱给二虎,二虎转手就把钱借给了小六。
罗氏自己日日住在旧屋里,而弟妹不但住在瓦房里,嫁妆也比自己多多了…
这花的可是公中的银子!
咋了?因为弟妹是镇上来的女郎就比较金贵不成?
家庭矛盾就这样渐渐产生的,本来兄弟之间,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容易疏远,更别说,还有罗氏日复一日地在枕边吹风。
任是刘大虎这样的老实人,都被说得有些心理扭曲。
是啊,他是大哥,跟着爹娘一起下地干活的日子最长不说,平时地里的活,他干得也是最多的,可是到头来,自己这房没落着什么好处,好处倒让老二这混虫给占尽了。
他娘子说得对,就算他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了他们儿子小鱼考虑,他实在不想以后他们这房也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以后儿子跟自己一样吃苦头。
李稔走马观花在脑海中吸收原身的记忆,一边摇头,从新瓦房盖起来的那天起,这个家就如同一盘散沙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要么大家都住瓦房,要么大家伙儿都住土坯房,有了小家,大家伙儿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而原身两口子,却丝毫未察觉,觉得大家都是亲人,不用计较太多。
可是咋可能不计较呢?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就是如刚刚那便宜大儿媳所说的,三郎的婚事。
和这边刘家老两口为了三个儿子的亲事,操劳不停相反,他们隔壁的钟家,是巴不得有儿子。
但是钟家两口子,一大把年纪了,这些年钟娘子吃了多少的苦汤药,肚子都没半点儿消息,膝下只有一个小娘子。
钟家从十几年前搬到这刘家村,作为外来户,虽然钟郎君在刘家村买了三十亩上等水田,家资尚有富余,但也改变不了他们外来户的事实。
这几年他们年纪大了,眼看着生儿子没了希望,就打算直接在刘家村招一个上门女婿,他们不姓刘,和姓刘的结亲不打紧,且和姓刘的结亲,还能让他们更快融入到刘家村里头。
但是这年头,那愿意倒插门的好儿郎,比那三条腿的□□还难找。
这是戳脊梁骨的事儿,背叛了祖宗,把自己嫁进别人家,随媳妇家一个姓,自己的孩子也不跟自己姓,把自己的香火糟践没了,没有哪个好儿郎能轻易低下这个头。
所以愿意跟他钟家结亲的村民不是没有,但是钟娘子也瞧不上。
相看来相看去,钟娘子瞧上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邻居刘二柱的三儿子。
刘二柱家有三个儿子,不缺这一个不说,他家老两口性子也没得说,最妙的是,这些年住得这么近,钟娘子最清楚,这刘小虎,和她家棉娘一样,再绵软不过的性子,以后进了她钟家,不怕他不听话。
钟娘子一厢情愿地打算好了,没想到到了刘二柱两口子面前碰了钉子。
刘二柱难得被急红了眼。
那可是他亲儿子,他可不愿意以后他儿子每天出门都要被指指点点说是倒插门儿的。
刘二柱两口子是死活都不同意了。
钟娘子压根没想过这个结果,她钟家跟他刘家结亲,那是看得起他们了,当初钟家刚搬来的时候,刘二柱两口子刚从老宅被赶出来,要不是自己大发善心,把新买的地租与他家种,恐怕早就熬不过冬天了。
如今却敬酒不吃吃罚酒,钟娘子一边觉得生气,一边又觉得失了面子,可又找不到更适合她家闺女的上门女婿了,其他的都是一些烂货,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样样都会,唯独不会的就是听话。
于是,钟娘子就软硬兼施,一边说愿意给十五两银子作为聘银,一边又暗示刘二柱两口子若是不打算结亲,明年她家十几亩的上等水田就不租给他家了。
这地切切实实是钟家的,钟家不想租给他们,顶多被说不厚道。
那租的十几亩地每年种出来的粮食,是刘二柱一大家子的嚼用,若是没了这十几亩地耕种,靠他家自己两亩的下等田是养不活一大家子的。
刘二柱家世代农民,骨子里巴望着土地,没有地种,等同于让他们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