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无言半晌,沈难清长出了一口气,问:“他要你去他府上吗。”
洲不宁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都没反应过来:“啊?”
“他给你多少银子,”沈难清恹恹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我给两倍。”
“……他没说,我不去。你放心,我搁你这儿待着,哪儿都不去。”
沈难清凉凉笑了:“是吗……我可是跟洲不宁关系最差了。宁将军可跟他关系最好,还是皇子……你又不傻,怎么会留我这儿呢。”
洲不宁说:“我傻,我天生不聪明。你放心,我真的傻。”
沈难清神色缓缓顿住,抬眼打量了他一下,垂下眼眸,再无笑意。
“扶我起来吧,”沈难清说,“我好像起不来了。”
洲不宁:“头疼啊?”
“嗯。”
洲不宁无奈,上手挽住了他一只胳膊。病秧子重量不轻,洲不宁大喝一声,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哎,”洲不宁说,“我也头疼,刚让你摔墙上摔的,你怎么赔我?”
“赔你……你说怎么赔,就怎么赔吧。”
洲不宁:“……算了,不要你赔了,回家吗?”
“……嗯。”
“行,扶你回家。”
洲不宁扶着他,走向马车。
夕阳西下,马车回到了沈家府前。
洲不宁扶着沈难清下来,回了府里。
廊上有一两下人匆匆而过。
沈难清问:“刚吓着你了没有?”
洲不宁答:“吓死了,谁家下人被主子那么拎走不会吓到呢。”
“也是。明个儿让人出去给你添置几身衣服,算是我的歉礼。”
洲不宁不跟他客气:“买贵点儿的。”
沈难清点头:“好。”
两人走回房中,沈难清被他扶着坐到自己的躺椅上。
他问:“宁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说了很多刚刚朝上说起的事。听他说,秦大人被摄政王流放了?”
“嗯,是被流放了。”沈难清道,“听过就行了,别跟旁人说,私下勿论国事,和你没有关系。”
洲不宁本还想套套话,问问沈难清刚被留在宫中都和摄政王说了什么,话都没说一个字就被喂了满嘴闭门羹,只好舌头一转,道了句好,闭嘴了。
沈难清不再跟他多说了,他往后一靠,说:“行了,我累了,你出去待会儿吧,我一个人睡一会儿,头疼死了。”
洲不宁:“不去床上?”
“不了,懒得动。”
“好吧。”
洲不宁利落离开了。
他很了解沈难清。这些天来,沈难清只要睡觉,洲不宁都必须在旁边待着,醒来必须要有呼必应,人不在沈难清就心不安。
今个儿让他走,就是想自己静静。
洲不宁是不知道沈难清这些天来看着他是怎么想的,但今天经此一变,沈难清看他的眼神和前几天不太对了。
洲不宁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但纵使想说实话,这时候凑上去也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顺其自然,让沈难清自己先去静静。
洲不宁在府里四处心神不宁地晃悠了一圈。沈难清这些天来日日把他圈在自己屋子里,供祖宗似的供着,姜管家说话都不好使,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也没人来吆喝他干活。
他这儿坐坐那儿晃晃,自闭得不行,连连唉声叹气。
沈难清晚上吃饭喝药,躺下睡觉,都没再和洲不宁说一句话。
洲不宁被晾在一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地郁闷了好半天,等晚上往地上一躺,才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了。
不对啊。
他会被宁烬带走,这事儿沈难清不可能预料不到啊。
他让洲不宁站在宫门口,他也知道宁烬是先出宫的。所以,他其实就是想让宁烬看见洲不宁的。
那洲不宁会被宁烬带走,他也该预料到了啊?
那这……
?
洲不宁突然不理解这一切,直挺挺坐了起来,脑子里冒出一整个大问号。
今天的这一切好像说不太通。
等等。
沈难清又为什么一开始连元大人都不让洲不宁见,今天一入宫又带上了他?
入宫又带不进去男使,他就是想要洲不宁站在门口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让洲不宁站在门口,他是想给谁看?
只能是宁烬。今天宁烬回京,还入了宫,大家都知道摄政王对宁烬宝贝得很,就算是揍了皇帝也不会让他久留——是的,虽然很莫名其妙,也谁都不清楚其中缘由,摄政王就是很宝贝这他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三皇子。
而且自己被坏了事,摄政王肯定也一肚子火,宁烬这一顿揍也是合他心意,又怎么会多为难他。
在朝上给摄政王办事久了,大家摸透了他的性子,都知道他会怎么处理事情。都不用沈难清,洲不宁自己就知道,八成是象征性地说了两句,罚了罚些无关痛痒的事儿,就把人放走了。
沈难清也必定猜到了,他猜到宁烬会比他先出宫。
说起来……今天这一切,有什么要把沈难清召进宫的必要?
洲不宁摸住下巴紧皱住眉。
他左思右想想不通,于是掀开被子拿上灯,离开了沈府。
时候不早了,路上都没了行人。洲不宁摸着夜色,匆匆走到了宁烬的侯府前。
皇子毕竟是皇子,门口守了两个禁军。
洲不宁都没开口,两个禁军就朝他一点头,道:“杨生是吗?”
“……是。”
“快请进,宁王爷候着多时了。”
两个禁军为他开了门。
洲不宁在侯府的满门灯火前无语凝噎。
……宁烬。
真的是……除了沈难清之外,他肚子里的第二条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