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赵铎不在眼前讨人烦,再疲懒无趣的日子也能让两位年轻的绝色佳人活出乐趣来。 江朱鸾和孟清很快捧着书册回到茶桌前,有一次说起耳闻目睹的奇闻轶事。孟清知道的故事大多来自书本,少数出自京城各家的小道消息;朱鸾不如孟清博览群书,但战场上最容易出现英雄们的慷慨悲歌,朱鸾知道的真人真事也不少。 孟清听得激动不已,频频摇晃朱鸾手臂催她再说一个,惹得朱鸾一脸古怪的扭头直看孟清。 孟清被朱鸾盯得双颊泛红,柔声问:“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朱鸾疑惑道:“清儿,你似乎非常仰慕英雄,又很怜贫惜弱。孟家不止你一个姑娘,孟少傅也不止你一个女儿,为什么会选你入宫呢?你的性子很有些冷淡,并不适合后宫的生活。你为什么会……?” 多好的姑娘,为什么会喜欢上赵铎那种人渣呢。 孟清神色恍惚而失落的沉默许久,在朱鸾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轻声回答:“当初他看起来很需要人的安慰和支持,读书识字也表现得十分聪慧。偶尔我们能遇上闲聊几句的时候,陛下满口都是剿灭作乱的胡人。” 孟清笑了笑,摇头咽下了她和朱鸾都知道的内容。 可赵铎其实根本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英雄人物。 剿灭胡人是因为江长河大将军坚持不杀淳维汗不肯还朝,而赵铎的“需要人安慰和支持”是因为上皇仍旧把持着很大一部分朝政,他虽然坐在龙椅上,说话却不是“金口玉言”——也是基于这个缘故,江朱鸾和孟清才会一起出现在宫里,而且有了高低不同的分位。 朱鸾入宫这几日来过得太自在舒坦,忽然想起一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重要人物。 她白着脸,惊声道:“我入宫已一旬,从没去拜会过皇后娘娘呢!” 朱鸾身为大将军之女,自抵达京城便被众人瞩目。 她入宫前靠着父亲的威势生生将“入宫”变得与“嫁女”没有区别,入宫当天又因为过于高大广阔的宫室而气得文皇后转身离开;从那一日照面后,文皇后像是忘记后宫里面还有一位论出身不比她低、论美貌完全压制了她的贵妃娘娘,江朱鸾倒也自得其乐,从没凑到文皇后面前出风头。 至于朱鸾到底是不愿意过去惹眼,还是懒得理会文皇后,这问题的答案就见仁见智了。 孟清压下朱鸾的肩膀,“不必惊慌,文皇后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我入宫比你早得多,这几个月来,日日清早随众嫔妃给文皇后请安,她从没有过为难人的表现,哪怕……” 孟清咬了咬嘴唇,“庄妃不逊,多次在承宠后顶撞,皇后也从不曾与她计较。” 朱鸾低笑一声,若有所思的说:“庄妃顶撞,文皇后都不和她计较;我只是被安排了一座宫室,就让皇后娘娘气得拂袖而去。她还真是看得懂轻重。” 沈氏受宠不受宠也不影响文皇后母仪天下,对她大度,更能凸显出文皇后的贤淑;可江朱鸾的隆盛宫高不下于文皇后的长春宫,占地面积也只比长春高小了不到一丈见方,这等于直接在文皇后的屁股底下挖土,等着地基松软了,好让她自己跌下来,文皇后又怎么会表现得像个面人似的一点动作没有? 且不论文皇后当时的表现到底是给赵铎看,还是警告江朱鸾不要心存妄想,都足以证明文皇后是个脑子清楚、思维敏捷的女人。 “聪明人啊,我最喜欢聪明人了。”朱鸾喃喃道。 聪明人才不会做不合常理的傻事,让人连防备都不知道从何防备起。 不过,总要见了面才知道,她到底需不需要防备文皇后。 她重新笑起来,“既然这么久我都没去过,也不急在这一两日了。等到下月初一陛下去过长春宫,我再去拜见皇后娘娘吧。不提这些扫兴事,我们去游湖吧。清波湖里的荷花开得正艳,香味模模糊糊的传过来闻不真切,我早想去湖上泛舟了。” 孟清认识了江朱鸾之后才知道日子能过得多么轻松惬意,朱鸾刚一提议,她马上起身跟随,两人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往湖边去。 赵铎对沈侍郎说谎,表示没空去后宫,但对孟清的时候却说了真话,在探望过她之后,老老实实的回去了勤政殿处理政务。 沈侍郎回禀的情况让赵铎不安。 若镇西王真有不臣之心,赵铎已经把最懂得调兵遣将的江长河从前线替换下来了,那么现在他安排过去的自己人到底有没有打赢镇西王的本事,赵铎自己都不确定。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若读了一肚子兵书就能会打仗,战国的时候,赵括也不会一口气靠着长平之战成功坑死了赵国。 赵铎虽然多疑,却不会理所当然的产生那种错误的念头。 他心里翻来覆去的思索了一遍,到底还是决定给江长河找点事情做——反正江长河唯一的女儿已经押在宫里了,赵铎不信江长河敢糊弄自己——八十万禁军交给江长河管,不正好能让那群只会吃酒玩鸟逗女人的废物长长精气神么。 赵铎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出个好主意,晚上兴致极高的去找了不会多嘴废话的顺妃。 第二天下了早朝,沈侍郎便引着镇西王世子和赵铎特意提起过的年轻护卫一起进宫,将人送到赵铎面前。 “参见陛下!”刚一跨过门槛,镇西王世子已然行大礼,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了。 杜林很想好好休息,可昨夜灵翟端着药碗来灌杜林的时候,便在他皱着五官强吞苦汤子的时候“分析”起京城的复杂局势。 杜林从小被保护得太好,说好听点是性子单纯,说难听点就是纨绔无能没城府,只要是身边保护他的人,谁说什么话他都信。灵翟一番算不上危言耸听的话直接唬住了杜林,让杜林抓着灵翟反复询问自己不想死的话应该怎么办;于是,灵翟又顺势从杜林嘴里问出了镇西王府中的许多消息。 灵翟不是只占便宜不回礼的人,杜林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灵翟听过之后替杜林分析处境。 两人最终得出结论,杜林若想要在京中有名望又能捏住权利,那么他必须让今上认定镇西王世子与朝廷一心,无论能力如何,都一定会成为今上手中最听话的刀。只有这样,今上才会爽快的为杜林正名。 一路走来,杜林虽然吃了苦头,可他没再受一丁点性命威胁。为了这个,杜林认定出现在他身边的“江三”是自己这辈子的大福星,灵翟说的话,杜林没有不应的。所以,才有了今日入宫谢恩时候,镇西王世子一点不在乎脸面,刚迈过门槛就五体投地行大礼的场面。 “爱卿快起来,不必如此多礼。”赵铎嘴上说得亲切,神色间却明显畅快了许多。 见到真人前,赵铎始终为了镇西王世子是否不逊而担忧,对于镇西王世子乖顺的表现,他满意至极。 赵铎心里舒坦,行为上便宽和许多。 “为小王爷看座,让小王爷坐到朕面前来。”吩咐完,赵铎才注意到镇西王世子瘦弱矮小的身子后头占了个玄袍皂靴的高大年轻人,心中一动,“小王爷身后的是护着你上京的壮士?” 赵铎留了心眼,故意称其为“壮士”而非“护卫”,可灵翟本来就是半路来镇西王世子身边的,镇西王世子听到“壮士”的称呼,也不觉有哪里不对,乖乖回答:“回陛下,正是江三救了臣,一路护送臣上京的。若是没有他,臣坟头的草都该长出来了。” “江山?真是好名字。”赵铎眼睛顿时燃起两团火焰,看着灵翟对于眼神势在必得。 镇西王世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动了动嘴唇之后到底还是闭上嘴没多话。 倒是灵翟始终摆着兵痞似的江湖习气,一点没顾忌着君王的脸面,直接说:“陛下误会了,草民在家中行三,才叫江三,并非什么好名字。” 赵铎笑得大度,直接招揽,“那朕为你赐名江山,你可愿入禁卫,以后随朕左右,保护朕的安全?” 灵翟略一琢磨,居然点头,很有些不客气的表示,“草民是个大俗人,最爱金银。在小王爷身边保护小王爷周全,涂得是份昂贵的俸禄。陛下禁卫若给得比小王爷多,草民自是无有不应。” “哦?世子给你多少?”赵铎警告的看向杜林,让他不要插嘴。 灵翟伸出一只手,“每年五十两,若有人图谋不轨,一颗人头也要给五十两。” 赵铎听得大笑,得意的拍着桌案,“哈哈哈哈,区区五十两,朕给你双倍,你来朕身边。” 灵翟单膝跪下,同样爽快的说:“草民日后就是江山了。只是有一事要劳动陛下。” “何事?” “草民这几年在外刀口舔血,攒下些钱财,请陛下派人替草民送回家中,告诉父母,草民在外面混出个人样了。”灵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陈旧的荷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掏出十几张破旧的银票,心疼的点了一遍,咬咬牙又往里多加了几块碎银子。 扣扣索索的模样,当真看不出灵翟在战场拼杀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