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舒没松手,语气淡淡:“还有呢?”
“还有就是……老朽才疏学浅,对酒类一无所知。” 他顿时感到颈间传来一阵皮肉被割开的麻痒,立马说,“小武!他祖上曾住南滇,据他讲,这味道似乎和他祖父喝的云谷酒非常相像。你可以去问他!”
尹舒眉头轻动了下,“小武人在哪?”
“他……他今天当值。”蒋仵作声音发颤,“我可以找人去叫他!”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武被人叫了回来,见尹舒坐在地窖中间,手里正玩弄着一把小刀,神情颇为玩世不恭。身边站着的蒋仵作苦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说你知道那酒的出处?” 尹舒眼眉一挑,直接问道。
“是,是啊……”小武被问得愣怔了下,但看师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就继续说道:“祖父本是南滇行商,几十年前来漠北时遇见祖母,就留了下来。但他一直喝不惯漠北这边的酒,嫌味道太冲。自打我小时候起就老见他喝云谷酒。”
说着小武去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坛酒:“喏,就是这个,我带来让师父他们都闻了。”
尹舒瞥了蒋仵作一眼。蒋仵作刚才还想着能瞒一点是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徒弟卖了个干净,这会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不敢与尹舒对视。
小武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不慌不忙道:“公子,要不你闻闻看?” 说着打开坛上盖子,又揭开了上面蒙着的一层红布。
一时间轻微的豆豉香气伴着酒味飘散出来,将臭气熏天的尸腐味道都冲淡了些,连蒋仵作都不禁抽了下鼻子。
“嗯,确是好酒。”尹舒凑近闻了闻,牵了下嘴角,像是十分喜欢那酒的味道。
尹舒向来好酒,又记忆惊人,此时一闻就已十分确定,这就是王允家中那两只杯中的味道无疑,也就是说王允死前还在和人喝的便正是这云谷酒。
“你说你祖父是南滇人。”尹舒合上酒坛,问小武,“那他平时都去哪买酒?”
“这个……” 小武想了想说,“就我所知漠北当地没有卖云谷酒的地方,所以他无法在这里直接买到。”
“哦?”尹舒挑眉,看样子这件事的确越来越有趣了。
小武继续说:“所以南滇那边每次有商队过来的时候,祖父就会让他们捎上些。” 小武看看尹舒。
尹舒拿着那坛酒细细端详了一会:“那这一坛能留给我吗?”
“当然!您拿去好了!” 小武一怔,也不知道尹舒究竟何意,“您要是喜欢,我祖父家中还有许多呢!”
尹舒不再答话,盯着酒坛细想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天夜里,有人拿着云谷酒去找王允,两人先是相谈甚欢,然后不知缘于何故,此人趁其不备,在王允的酒中加入了并不能令人致死的生首乌,但恰恰是这杯掺了生首乌的云谷酒,使得王允当夜肝病加重,最后要了王允性命。
在王允死后,又有人试图假装他是上吊而亡,将尸体悬在了梁上。
而目前可知嫌犯之一是李老三,拿了钱之后,三十日晚上的确出现在了案发现场,所以他就是那个拿酒去找王允的人吗?
尹舒继续思忖着,回想着范寡妇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当日她在王宅门口,听见了其中的喧哗之声。这证明屋内肯定不止王允一人。而那时李老三被范寡妇看见正站在于门口,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在屋里那个人。
而最开始仵作们就说吊在房梁上的王允需要至少两人合力才能抱下来。
一阵电光石火滑过脑海,尹舒骨节轻叩着酒坛,他能够确定,李老三当时一定就在现场。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他不是唯一一个在那里的人,那么当时在屋内和王允共饮的人又是谁呢?
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漏出过任何端倪。
本来李老三的出现已经坐实了尹舒之前所有的猜测和计划。蛇已经出洞,只不过那不是李老三,而是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杀了李老三灭口的凶手。正是这个在暗影里的凶手时刻盯着他们的所作所为,以便随时动手,才让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可既然有两个人,那为何范寡妇只撞见了一人,而且为何巡夜的也说并无看见其他人从王宅出来呢?
想到这里,尹舒冲缩在一旁的蒋仵作说:“喂,借你徒弟一用。”说罢不由分说,也不管那黑脸老头是否同意,冲小武一挥手,那圆脸的小仵作立即屁颠儿地跟了过来。
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王允府宅。
自从那日和一归来查证之后,这还是尹舒第一次过来,他从腰间掏出了之前李师爷留给他的院门钥匙。
几日无人光顾,院落显得颓败又萧条。
尹舒直接走去堂屋,进门捡起地上那个倒着的板凳,放于梁下,站在那里又仔细看了看。
小武不知所措,全然不知道尹舒在干什么。尹舒一言不发,一会儿功夫在屋里屋外打了好几个来回,这会站在了院落之中。
小武终于忍不住喊道:“公子,您这到底是在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