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曲恒的惨叫响彻整个牢房,难以置信地看着扎在自己手上的匕首,浑身颤抖,整个人几近崩溃。
站在台阶上的一归隐约听见了叫声,微微侧目,细听之下,确认了一下那不是尹舒的声音。却在这时看见一个衙役慌慌张张从里面飞奔出来。
“里面怎么了?”一归一把拦下那人问。
那人面色惨白:“血,血!流了好多血!我要去找郎中!”
尹舒死死握住刀柄,他的面部因仇恨而逐渐开始扭曲,复仇的快感让他浑身血液沸腾,胸膛快速地起起伏伏,仿佛里面翻涌着滚滚热浪。
在他眼里,像曲恒这样的人理应得到惩罚,受尽折磨而死。尹舒将这些天所受的痛楚全都灌注在那柄匕首上,他近乎迫切地看到那张曾耀武扬威的脸变得痛苦不堪,那堪称对他这个行刑者最大的奖赏。
许良印站在牢房门外,被这一幕吓得后退几步,撞在背后的石墙上,勉强扶住不让自己跌倒,冷汗直冒,半张着嘴,一声也发不出来。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尹舒脸上带着无比怪异的笑容,“你不是很得意吗?”
曲恒大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你等着,我出去之后绝对不会放过你!”
“哦?”尹舒笑了两声,阴恻恻地说,“那你猜猜,我会不会让你活着从这里出去?”
曲恒虽在家中私自炼制和贩卖寒食散,但依当朝律令,官府对此的惩治也不过查处窝藏,以及罚处银两,并无对商贩的明确处理。作为一个以贩卖寒食散发家的商人,曲恒在漠北横行了这么多年,对此了如指掌,料定自己不日就能走出这深牢大狱。
尹舒忽然从袖笼中掏出了一缕黑发,面无表情地问:“你可还记得这个啊?”
曲恒疼痛难忍,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你又想干什么!”
尹舒不疾不徐从地上直起了身子:“有道是‘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曲恒,这是你妻子的一缕发丝,你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吗?现在她已经去了地下。身为丈夫,你不该一起去陪她吗?”
“疯子!”曲恒牙关紧锁,颤抖着看着那一缕黑发:“那死娘们跟你眉来眼去,老子早就该打死她了,谁特么要去陪她!”他用力呼吸着,突然抬头看着尹舒,梗着脖子大笑起来,“原来你是为了她跟老子报仇啊!来啊!杀死老子啊!”
他疯狂叫嚣着,一时间,其他牢房的犯人们像是被震慑住,全都没了声响,只有曲恒一个人的喊声撞击在牢狱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没有止境的回声。
仿佛就在刹那间,尹舒额角青筋暴起,猝然出手,就要去拔曲恒腕上的匕首。那柄匕首穿透皮肉,这会儿郎中还未到,如果拔出后曲恒必会流血不止,顷刻就能去见阎王。
尹舒刚要出手,就觉眼前一黑,不知什么时候一归已经挡在了尹舒身前,并且先他一步一脚踹在了曲恒肩头。曲恒被踢翻在地,抓着手腕大呼小叫地滚到了一边。
一归刚才出手相当迅速,以至于许良印等人看到曲恒倒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才反应过来,大叫着衙役赶紧将曲恒抬了出去。
“为什么要拦我!”尹舒声音里全是愤怒,他站起身,目光灼灼看向一归,眼角的朱丝正在幽光里生长。
“你冷静一下。”一归的声音里带着命令,几乎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眼神迎上尹舒目光,“他如果死了,线索就断了。”
尹舒盯着他,胸膛起伏不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听到一归声音,他才猛地觉察到,刚才不知为何,一时间心中被仇恨和怨愤填满,仿佛都要炸开一般,顷刻之间只想用手里的匕首结束眼前的一切。
一归所说似是在他耳边叮铃作响的铜铃,在他的声音里尹舒大梦初醒,只觉眼前场景似乎一点点在回笼,幽暗的牢房,摇晃的烛火,狼狈的自己,还有那个高大而冷冽的身影。
清醒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尹舒粗喘着气,只觉浑身脱力,背上的衣衫都是汗水。
一归是对的,他来这里不该杀人。
“尹舒,仇恨并不能解决仇恨。”一归的声音很低,目光幽深和尹舒对视,“而且你并不想杀了他。”
尹舒粗喘着气,紧捏住拳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冲突中完全恢复。
“你需要利用他找到线索。”一归说罢,在黑暗的牢房里伸出了手,用力握住了尹舒肩膀。
他没再说话,似乎也不用再说什么,因为短短几句话已经奇迹般地让尹舒慢慢平静了下来,神色几乎恢复到了正常。
“走。我们上去。”一归对尹舒说,然后走在前面,先出了牢房。
顺着台阶上去,牢房外有一件很小的屋子,用来提审嫌犯。一归和尹舒走进去的时候,曲恒正坐在里面,刚才跑出去的衙役已经请了郎中回来,正在给他处理腕上的伤,沾着血的匕首被扔在一边。
尹舒默然无声地走过去,拿起一叠用来处理伤口的麻布,捡起地上的匕首擦净了上面的血迹,重新放回了袖笼。
此时的尹舒再次面对曲恒,神色异常冷酷,还没等郎中离开,便开口发问道:“那天那个上门讨药的老三是谁?跟你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