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树下,两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手执棋子静坐,目光聚焦于石桌上的棋盘。青城寒冷,二人面相一个比一个儒雅,却都衣衫单薄、全然不怕寒冷似的。
待仆役拿着纸包进门,身穿靛蓝衣裳的老者立时扔了棋子,嘟囔道:“不玩了,回回都是你赢,没意思!”
另一名身着墨色衣裳的老者身躯更壮实,单看面相就沉稳些,闻言也只是收拾着棋盘沉声道:“下棋得动脑子,你这样的不合适。”
靛蓝色衣裳的老者气得跳脚:“文家酒楼开遍整个大渝、文氏一族发扬光大都是靠我,我脑袋不好使?你可真敢说!”
文老头气呼呼撕开纸包,抓了两块糕点塞进嘴里——结果差点没被噎死。
灌了两大杯水才将糕点顺下去,文老头一个一个摸过去,发现纸包全是凉的,顿时不满:“老谈,你这外孙子不行啊,这才送了几日热乎糕点,就懈怠了?就这么点耐性,怎么能成大事?”
谈垣却是变了脸色,当即派人去找跟踪保护重明的暗卫。
文老头顿时露出了调侃神色:“你不是连见一面都不肯吗,怎么还特意派人保护?要我看,血浓于水,你迟早得答应他的要求。”
“他身份特殊,又不能暴露行踪,谨慎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好歹能保他一命。”谈垣神色淡淡,“至于其他的,不可能。”
重明人就在文府内,跟踪保护他的暗卫自然也在附近,没一会儿两人便知晓了重明今日的行踪。
谈垣本还漫不经心,待听说重明与相熟的婢女去了集市、他才皱起了眉头:“就因为一个婢女?”
“就因为一个婢女!”文老头的神情堪称春风得意,“没想到啊,老谈头你也有今天!你到哪儿都是受人吹捧,没想到在你外孙子那儿低了别人一头,不得了!”
谈垣却是摇了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文老头疑惑问道。
谈垣沉思片刻,道:“重明身边群狼环伺,一般的婢女入不了他的眼,说不准是哪方探子,总之不会是重明自己的人,否则重明不会丢下她过来。”
文老头压根没想那么多:“或许就是个普通婢女……哦,应当也不算普通,你那外孙子费了半个时辰陪人家玩耍,不会是你外孙媳妇吧?”
谈垣瞟了文老头一眼,铿锵有力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
“若是探子,重明直接将人丢在集市,恐怕对方已意识到不对劲。”谈垣眉头拧起,眸底闪过一抹杀意。
文老头一看便知好友打什么主意,连忙劝道:“万一人家真是无辜的,你岂不是杀错了人,先将人绑过来看一看怎么样?你不是会占卜吗?给她占一卦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谈垣默不作声,文老头便知他应下了自己的做法。
正好他也想看看让情绪淡漠的重明陪着玩了半个时辰的人究竟是个什么牛鬼蛇神,文老头立时派人去将那婢女绑来。
重明今日仍是无功折返。
此时已是夜幕深沉,空中下起了细密的小雨,不算大,打在身上却有丝丝凉意,久了还能浸透衣服,文府便派了个车夫驾车送重明回去。
重明上车便叫车夫转道去集市。
白日里的嘈杂喧嚣皆在夜色中隐匿,待马车行至集市,一开始的毛毛细雨已经下成了瓢泼大雨。
车夫的蓑衣上不住往下淌水,雨点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劈里啪啦极响,车夫得扯着嗓子说话才能叫人勉强听到:“公子!集市里没有人了!”
热闹的表演队伍和围观人群已尽数离去,摊子商铺都关闭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集市空壳。
合意已经走了。
看到两人约定的地方空无一人,重明正想放下帘子,星目却猛地抬起,定定看向对面商铺屋檐下——原本挂在那墙边的蓑衣一抖,从底下钻出个瘦弱的人出来。
合意一手抱着辟邪面具、另一只手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吃食,大张着手臂冲重明方向使劲儿挥手,惊喜璀璨的笑容隔着层层雨幕直直闯入了重明的眼中。
“她在那儿。”重明敲了敲车壁,叫车夫驾车过去。
待马车凑近,合意捂着面具吃食一下子蹿上了车。
合意还没坐稳,重明便板起了脸,严肃质问:“你跑进蓑衣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看不见你差点就走了?”
合意一口气没提上来、顿时堵在了胸口:“不是、你……”
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