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清白得像是城外的冰山一样的过去。
跟石警官相比,自己有什么?
一种第一眼的好感,一种直觉般的爱吗?
很遗憾。
就这么多了。
而且。
我有的,人家石警官也有。
不是吗?
想到这,尤珊珊感觉到早就不存在了的心脏在猛烈收缩,她想拔出那个已经焊死了的蒸汽核心,让大脑就这么失去供能地死去,以免大脑皮层像现在这样一阵阵地传来绞痛的电信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拢在脑后的双手,乌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重新滑落在肩膀上,遮盖住了光洁的脖颈。
“算了,不重要了。”
她已经死心了。
她想通了,自己的确不配,放弃吧,他值得更好的石警官。
可那个男人也开口了:
“你错了。重要。”
李存认认真真地看着尤珊珊。
他承认自己的确不会哄人。
但他有限的人生经历得出的最宝贵的心得就是,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曾经并且也一直愿意对重要的人交出自己的真诚。
他不求自己的真诚可以换来什么,哪怕是对方的真诚,他就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真诚地暴露自己的软弱。
“你相信我的眼睛吗?如果你相信,就像你能看穿我是个好人,哈,是这么说的吧。那我,也能看穿你是人,而且同样也是好人。”
“噗。”尤珊珊破涕为笑了一下。
特别好看。
足够了。
这个答案对她而言已经足够足够了。
在被当成玩具一样肆无忌惮地改造和蹂躏的这十一年中,李存是唯一一个得知真相后还愿意拿出自己的真诚,而不是狂热的恶意的人。
更何况她知道李存嘴笨,没必要再逼他说什么,她开了个玩笑试图把话题遮过去,毕竟,我们是现在的我们就好,还是不要让过去的痛把现在的我们占据吧,她歪着脑袋逗李存:“什么好人啊。好人怎么会去铁拳这种地方?哎对了,你们去铁拳干嘛,你别说看金杯赛,你根本全程都没在看比赛哦。我看你啊,当时救我是假,挑事儿是才是真的对吧?”
“聪明。”李存抱着胳膊往后仰身,让椅子只有后面两只脚着地,自己轻轻晃着两只椅子脚说道:“我们是去找张显良的。”
“张显良?”昨晚尤珊珊在三楼起冲突的第一时间,就为了斩断情丝而悄悄溜了,她并没有看到后来的一幕,于是愣了一下问道:“泰山社二号人物。你们一个警察一个记者一个……哎你是做什么的?你们找他干嘛?”
“三件事。第一,刘麦克的死跟他有关。别急,虎子有照片可以证明。你这么聪明,应该也不会相信什么自尽的鬼话吧?”
“当然。”尤珊珊轻蔑地嘲笑着这个死了八个月的死人:“刘麦克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他自己。他怎么舍得自尽。”
“嗯,虎子拍到了案发当晚他去铁拳的照片。第二,石工的死,噢,小蛮的父亲,跟他也有关。而且。”李存停住了摇晃,让椅子两支撑脚定在那:“第三件事关于我。我的死,还是跟他有关。”
“你?!还‘的死’?那我眼前的……”
“没错,我是个死人。你信吗?”
在尤珊珊的目瞪口呆汇总,李存把自己重生的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在新世界后的这两三天,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秘密,就像是卸下了浑身上下绑着的沙袋,瞬间浑身无比轻松,那条椅子也在不知不觉中继续摇晃了起来。
尤珊珊回过神来后,第一次露出了态度明确的笑——
一种发自肺腑的开心,只不过伪装成了狡黠:“我信!而且太好了!咱俩扯平了!”
“啊?”椅子停住。
“对啊。”尤珊珊指着桌子对面的他们两个:“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大家都不是人多好啊。所以就算你说的是假话我也要信。”
看着尤珊珊一闪一闪的眼睛,李存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闪电击中了,可他不确定自己这可怜的好感,会不会根本不足以解放尤珊珊过去全部的痛,他下意识地躲闪开了眼睛,摇摇晃晃地瞥向别处:“别闹。”
“我可没闹。”终究是从14岁就被囚禁起来的人,尤珊珊哪怕长相再既纯情又欲望,可她毕竟被剥夺了最美好的青春期,而当她把真正的自己暴露出来后,依然是当初那个14岁少女的模样,就好像这十一年的时间,被凛冬冻结在了未来一般从未抵达。
她就这么傻嘟嘟地撑着腮帮看着李存,却一瞬间猛然想起,猛地拍了下桌子:
“等等,你说谁?石工?石耀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