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恐怕会借此逼着他将薛星落的位置给让回去……
一直静静侍候在侧的红袖满脸悔意,磕磕绊绊地告诉了他一件惊人的事情:“老爷,其实在接小姐回府的时候,就有个老大夫说过,小姐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季嬷嬷、季嬷嬷也知道的……”
那邱大夫的名头红袖从未听说过,又见薛星落后来活蹦乱跳的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红袖渐渐将邱大夫说的事情当做了乡野庸医瞎说而已。
现在想来,她真是糊涂啊!
既然季嬷嬷知道,那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薛将军面上忽明忽暗,他总算是明白了,那时候老夫人为何如此顺着他,为何如此好说话。
不过是因为老夫人已经早于他知道了,薛星落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才不同他硬碰硬而已……
冬日的天本就黑得早,此时外面日头已经落山,整个天空暗淡下来。
薛将军颓然跌坐在椅子里头,看着沧桑了不少。
他忽而起身,绕过门廊,走到薛星落窗前,撩起床帘,看着里头正在酣睡的、面颊透着苍白,但嘴唇已然有了血色的女儿星落,他心里头,对于女儿的守护之意,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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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深夜里,老夫人和二夫人盼望着的薛府二老爷,总算赶回来了。
薛二老爷是工部员外郎,这几日他负责督建的太学楼宇正是收尾的紧要时候,所以之前薛星落认祖归宗的事情,他没特意赶回来参与,只是得到了一个大致消息。
但那消息说得模棱两可,薛二老爷知道其中定有隐情。
不过几日时间,府里头竟然又派人来了,看着像是十万火急的样子,听说还同薛将军有关。
薛二老爷赶紧加快手里头事情的进度,稍稍缓了口气后,赶紧告假半日,将手头事情暂时交给同僚,马不停蹄往家里赶。
结果薛二老爷一到家,才知道,短短的几日里,家里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瞪着二夫人:“糊涂啊!”
不过是因为薛将军几乎不住在府里头,不怎么管事,时日久了,老夫人和二夫人习惯了,很有些在薛府当家做主的感觉,估计舒服惯了,完全忘记这薛府头顶上顶着的“武阳将军府”几个大字!
薛家之所以能在京城里立足,先是因为薛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拼回来的,再是因为圣上对于薛将军的信任,这才让京都各家王公贵族对他们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总而言之,要是没有薛将军,哪里有如今富贵的薛家?
可老夫人和二夫人呢?这一桩桩的,都做了什么好事啊!
薛二老爷赶紧问了薛将军的所在,知道是在薛星落院子里头的时候,他心里头已然凉了半截。
这么多年来,薛将军除了要同属下商量要事以外,很少会在府里逗留到这么晚。
看来薛星落这次病得真的不轻。
薛二老爷对着老母亲说不出责备的话,只能关起门来责骂他自己的夫人:“娘亲年纪大了偶尔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薛星落流落在外这么长时间,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被咱们寻回来,这时候正是脆弱需要关爱的时候,你们但凡多体贴关心她一些,但凡多教导几个孩子们一些,她自然会同你们更亲近,会在大哥跟前处处维护,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二夫人早就被他连串的责备给闹哭了,此时哭得更厉害:“那谁知道、谁知道那个薛婉婷也是个白眼狼呢。老夫人又不让我们同孩子们说清楚,他们心里头肯定会有不服气啊。可偏偏薛婉婷每次都在场,却每次都不知道管着芙蓉和撼儿,你们以前不是都说她秀外慧中、端庄贤淑吗?她现在怎么不知道主动带着他们避开祸端。你看!哪儿哪儿都有她啊!”
提到薛婉婷,薛二老爷突然想到一个古怪的问题:“我记得你之前的书信里提到,娘都说服大哥,依旧让婉婷做大小姐,怎么后来这么轻易就改口了呢?就因为薛星落那一身伤痕?”
二夫人哭声一顿,帕子擦了擦眼角,走近了同他小声说道:“这件事情娘亲偷偷跟我说了,说那薛星落身子孱弱,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说着说着十分懊恼:“这活不了多久,也别交代在这个时候啊……”
她想起来心口又是一阵憋闷,这还是她的一对儿女上赶着去找死呢!
薛二老爷叹气:“娘亲,确实是这些年来,过得太顺畅了……”
才会看不清眼前的境况,才会对薛星落如此冷漠。
“对了。”薛二老爷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对二夫人道,“我明日就得回去,等会我去探探大哥的口风。原本我得到消息,陛下想给三公主请个伴读……既然薛婉婷身份有异,那大哥自然不会让她去,薛星落都不识字,更加不会去了。我还想着,这回让芙蓉去试试,再让大哥帮着说几句好话,指不定就入了皇家的眼。可如今,哎……”
这可怎么好啊!二夫人更加懊悔了:“可如今,如今大哥那里,可怎么办呢?”
她的一双儿女可以说是各种坑害薛星落,平心而论,薛将军给他们说好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薛二老爷笼着手,摇头叹气:“你问我?我问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