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薛二老爷当晚并没能见到薛将军,薛星落屋子里晦暗不明,外头院子里灯火通明。
小丫鬟绿竹拦在院门口,见薛二老爷有想要呼喊的意思,后退两步道道:“请二老爷别为难小的了。……老爷说了,此时若是谁贸然叨扰惊动了大小姐,直接拉到张副官那里去……”
二老爷听见“张副官”三个字,身子就是一哆嗦,他想到了久远岁月里头同张副官的几次会面,甚至还想起了以前他对于工部员外郎的职位不满意而被大哥丢给张副官操练了十多天苦不堪言的事情,当即退缩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往绿竹手里头塞了个小钱袋,只说若是薛将军得空了,让绿竹派人去叫他一声。
绿竹一叠声应了,目送薛二老爷离开,将将松了口气,心道老爷真的是神人啊,竟然被他料准了薛二老爷会在这时候赶来,也料准了他听见张副官的名字就会退缩。
至于手里的钱袋,她转头塞进了薛星落书桌边的矮几里头,里面堆着三个钱袋子,是之前老夫人、二夫人、薛婉婷那边的人送来的。
薛星落这“病”时好时坏的,断断续续得有小半个月。她中途醒来的某次正好听见绿竹同红袖苦恼诉说老夫人的人给的钱袋的事情,便让他们放心收下,等过几天院子里的大伙儿一起分了。
这次之所以“病症”如此辗转,是因为薛星落发现经验值每天都在增长,便知道薛婉婷、老夫人、二夫人那边肯定都是愁云惨淡。薛星落乐得清闲,又见到了宫里头赐下来的上好的笔墨纸砚,干脆把这【书法】给学了。
只是有些对不住薛将军和刘太医。
刘太医看了邱大夫给薛星落开的药方,见全是补药,直接断言邱大夫是个半吊子大夫。可他自己三天两头往府里跑,每每意气风发地来,愁眉苦脸地回去。
皇帝时不时会找他问话,刘太医都是垂头丧气的,道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看着也是闹心。
刘太医心里发愁啊,这薛府大小姐的病忒奇怪了,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忽疾忽缓的情况,更别说她那一身的伤痕。
他分明给她开了去疤痕的药膏,十多天过去了,竟然是毫无起色,那些可怖的伤痕依旧张牙舞爪地扒拉在她身上,像是要刻进骨子里去一般。
寻思来去,刘太医只能归结于,因为薛星落身上奇怪的病的缘故,所以她的皮肤格外娇弱,一旦有伤痕就容易留疤,很难去掉。
而薛将军每日退朝后便蹲在薛星落的小院子里头,等到黄昏时分才去陪伴自己的夫人。
这样两头跑了十来天,他整个人胡子拉碴、瘦了一大圈,每每想看一眼女儿写的字,可薛星落捂得严严实实的。
薛星落醒的时候,一直抱着那纸笔爱不释手,按着薛将军给她寻来的字帖细细临摹,但每次都没给薛将军看,还吩咐红袖尽早将那些纸张给烧了。
红袖偷偷告诉他:“小姐说,她的字写得不好,等她练好了,一定第一个展示给老爷看。”
薛将军无奈,却也很欣慰。
小半个月后,刘太医总算迎来了好消息:薛大小姐的病情,暂时稳住了!
见刘太医老大不小的人了,竟是在她眼前喜极而泣,薛星落心里头很过意不去。
薛将军说,皇帝很关心她的病情,指定刘太医定期给薛星落看诊,直到把她的病给看好了为止。可她这个病,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不过刘太医的心态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这一日,刘太医一只手还掐着她的脉,一只手抹去眼泪,虽有愁容,精神却很振奋:“都说活到老学到老,是我学艺不精不专狭隘了,这些年来太过安逸了,忘了这世上还有不少我没见过的病症……倒是我要多谢薛小姐,你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他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还打着颤,薛星落被他逗笑了,没想到自己这么荒唐的“病症”竟然能激起老太医继续研学医学的斗志,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刘太医回宫复命之前,她问刘太医能不能借一些医学典籍看看。
刘太医本想找几本入门的简单医书让薛星落认认药草,可薛星落早就准备好了,交给他一个信笺:“我想找的书都写在里头了,麻烦您了。”
刘太医向皇帝复命的时候,薛将军也在场,他迫不及待地就往回跑,看到气色显然好了许多的女儿,忍不住轻轻抱了抱她。
薛星落被他的胡子戳得脸痒痒,还是回抱住瘦了不少的“亲爹”:“我真的没什么大事,您别太担心了。”
薛将军听她这么说,紧了紧手指就想要拎着她的耳朵,却还是无奈垂下:“没事没事!你每次都跟我说没事,你这样子,爹爹反而更加担心。”
亲女儿过于天真良善,也难怪总是被人给欺负去了。
正好绿竹端了饭菜上来,薛星落赶紧大口吃肉,好让薛将军安心。
却不想薛将军叹着气道:“你病的这几天,天天吃得这么油腻,刘太医竟然也由着你。我晚些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会不会你这病症也同这吃食有关。”
眼看着薛将军起了要给她粗茶淡饭的念头,薛星落赶紧道:“刘太医可没说我不能吃这些呀!爹爹,我要是不多吃点,都没有力气康复呢!”
薛将军无奈,又舍不得说她,只能任由她耍赖。
直到吃晚饭,薛将军才拍拍薛星落的后脑勺道:“你病的这几天,宫里头传出来消息,陛下打算给三公主选个伴读,旨意里指明了要在京中官员家里头十二三岁的姑娘里选。你准备准备,一个月后,和府里那几个丫头一齐进宫面圣。陛下很想见见你,你好好表现。”
薛星落的眼眸显而易见地亮了起来:“陛下要见我?他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