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之林觉得,这孩子从一挑夫被自己擢为管闸,定是感念不已,这不都想着办乡勇来保护他了。既然如此,就得多说几句,教导他一番了,年轻人还是嫩点!
正要开口,却想着自己不知怎么称呼他,只得问道,“可已经有表字了么?”
赵子成忙道,“小子字德修。”
赵子成,赵德修?孙之林无暇品味其中之意,捋着胡子道,“德修啊,你可听过一句话,叫做为国练兵,不得好死啊!”
赵子成正喝茶,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强自忍着,放下茶碗拱手道,“还请老爷示下。”
孙之林摆摆手,“诶,不必如此客气,我视你如子侄一般,你也且松快些。”
我信你个鬼!
只听孙之林继续说道,“当今圣天子即位以来,虽勤勉有道,可怎奈屡遭天灾,流寇四起,不是没人想过要办乡勇团练,而至今仍然办不成,只因有二。这其一,朝廷制度,乡勇不能出本乡,这样一来,怎样杀得贼?老夫听过往客人说,前些年贼寇作乱,陕西三原一带乡勇办的声势浩大,可终究也不了了之了。这其二么......”
不用他说,赵子成却也明白,这其二便是若是手里有粮有人,谁还去杀贼?做贼便是了,杀人放火受招安么。
这就不便明说了。
至于前面那“为国练兵、不得好死”之语,赵子成还是有几分感谢的,对一般人这孙之林想必说不到这个层面。
有明一朝,对地方武装的掌控实在是登峰造极,土豪手里也少有养兵的,只要有人敢越线,不是被诬谋反便是找个原由收拾整治了,好下场是没有几个的。
可与之相对的,却是边军将领硬生生将部队变成了私兵,在那些“家丁”眼里哪还有皇上、哪还有朝廷?
真是奇哉怪哉。
赵子成开口道,“老爷,开州破了,听闻那小袁营贼众甚多,不得不防啊。”
这一句话却是攮到孙之林的心里。
他也收到消息,开州被打破了,只是尽力封锁消息罢了。若贼兵前来,便拖家带口南逃,若贼兵不来,他就继续做他的闸官老爷。
只是如今赵子成设乡勇的提议不由不让他起了别的心思,既然为国练兵不得好死,那么若是练些兵只为保全自己和偌大的产业,不为报效国家,会不会有个好结局呢?
方才赵子成所说开州就是后世的濮阳,与济宁州隔河相望。
今年天气转凉以后饥民四起,有滑县人名袁时中者聚众数万,打破开州,开仓放粮。
赵子成虽然嘴上说着不得不防,心里却是知道这位不会打济宁、台家庄一带,而是向开封转进。
对于这位农民起义军首领,不应该过度吹捧,也不能过度贬低,应该将其置于他所处的时代、阶级来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