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司膳们急坏了,小皇帝还正在长身体,却每天只吃一口饭,生病了可怎么办呢?
果不其然,大暑过后天气转凉,燕无忌就着凉了。
司膳们的压力转移到了太医身上。
太医们开了药,却不见效用。
司马曜知道知道燕无忌发烧了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那时已经是半夜了,他正在打磨燕无忌出征时贴身穿的内甲,为了这身内甲,他已经四五天没有合眼了,眼睛下面一片乌青。
沈康说燕无忌连前线都不去,就缩在大营里当吉祥物,穿这个有什么用,做了也是白做。
但司马曜不放心,燕无忌长这么大,还没离开他这么远呢。
做好内甲的每一片,都是厚薄适中、形状规整的精钢所制,又加了特殊的金属,重量更轻薄,穿在身上不会给肩膀造成负担。
司马曜把内甲收起来放进盒子里,小筒子哭着跑过来,“不好啦,皇上发烧晕过去啦!”
太医们在寝宫门口急得团团转,司马曜看了医案,药方都是最好的,每天的药都有按时喝。
沈康不多时也赶了过来,询问太医情况。
陈太医眉头紧皱,“病人的病要快快痊愈,喝药是一方面,元气是另一方面。如果每天只吃两三口饭,就是最珍贵的药材浓缩成精华喂下去,也一样是药石无灵的。”
司膳急了,御膳房每天都研究新菜式,可皇上总说吃不下、没胃口,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沈康看了下最近的菜谱,果真每天翻着花样推陈出新,感慨道:“这小子现在的手段变高级了,以前就是上房揭瓦,他揭一片,咱们补一片。现在好了,知道自虐了。”
小筒子在一边瑟瑟发抖,司马曜把他捉过来质问。
顿时真相大白。
“嗐!大人们那天在书房里说的话,皇上可都听到了。”
司马曜身子一僵。
沈康却满不在乎,怒道:“那又不是什么大事,都多大了,还为这种事生气呢?”
司马曜道:“沈先生先回去吧,我来照顾鸩奴。”
沈康道:“你也受了伤,别太操劳了。”
“我会的。”
两人相互行礼。
夜深了,司马曜屏退众人,只留了几个小太监在屋外守夜。
燕无忌的头很烫,刚从冰水里绞出来的帕子太冷,司马曜不敢给他直接敷,总是先静置一会儿再给他放额头上。
燕无忌有时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要喝水,但水杯还没碰到嘴唇,就又睡了过去,司马曜便用嘴喂他喝水。
冰凉的水渡进嘴里,湿润了燕无忌干燥的喉咙,他本能地吮吸清水,却吸到一块软软的东西,极有弹性,下意识地咬了一下,朦胧间听到有人喊他“小坏蛋”。
但燕无忌顾不得那么多了。
生病是真的难受,如果再让燕无忌选一次,他一定不故意用冷水洗澡。
明明小时候生病,在被窝里睡一觉,病就好了。
可为什么成年人生病风险这么大呢?
他的鼻子塞了,只能用口呼吸,可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每吸一口气都钻心地疼。眼睛也睁不开,有幻影,看不清东西。
这些天他总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徘徊。
他梦到过很多次司马曜过来找他的情景,司马曜让他不要生气,他不是故意瞒着他许多身份的事情,只是觉得他还小。
没到这里,燕无忌总是异常冷静地说道:“朕也有资格生气么?连性命都是司马大人施舍给朕的,司马大人的真身那么厉害,只要甩一尾巴,朕可不就死了么?朕该感激您,没有要求朕对您摇尾乞怜,像条狗一样摇尾巴,对吗?”
他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伤害司马曜。
他的冷淡、恭敬和疏远都是最大的杀器。
如果他那么说,司马曜肯定会双眼通红地看着他,然后连手都开始颤抖,接着不知所措地放在膝盖上,哭着跟他说“对不起”。
可当燕无忌睁开眼,发现司马曜睡在他身边,正温柔地抱住他,轻轻摸他脑袋的时候,那些话卡在他的喉咙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司马曜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温柔道:“醒了?要喝水吗?”
燕无忌没有回答,就傻乎乎地看着司马曜。
他明明知道什么话能伤害司马曜……
他明明知道的……
可他舍不得对曜哥哥说那些话。
司马曜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傻瓜,怎么了?”
燕无忌绷不住了。
万千腹诽,临了了化为一句沙哑的——“你都不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