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啊,那是真的惨啊。” 不止陵阳,前后半月,许多地方也都下了暴雪,陵阳虽远离京都,但地方还算富庶繁华,暴雪的情况比起许多地区也要轻的多,损失相较而言不算是严重,其他地方就难说的多了。 “城外就这几日不知涌来多少的难民,记得昨日巳时,我凑巧经过城门,正好瞧见一对流落的母子进城,那孩子妇人,已憔悴的不成样子,形容甚至比街边的乞丐都不如,就算在难民中,这落魄样儿也是数一数二。” “那妇人的头发乱糟糟的披着,发丝一段段的结成一块一块,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脸上黑乎乎的一片,大半张脸都被脏发遮着,孩子更是可怜,瘦骨嶙峋,两人是如出一辙的狼狈,吹在冷风中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虽是可怜,令人心生感慨,那也轮不上我这个过路的人帮忙,不巧这对母子却是碰了上来问我这城中安置难民的地方在哪里?” 林牙子说到这里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嘿嘿笑了几声,再是继续,“他们倒是有眼光的很,要只是过路也就罢,既然问到跟前来了,也没有不帮的道理,心中着实是可怜那孩子妇人,我便领着他们去了安置难民的地方,还给他们买了几个馒头。” “所有的难民都是聚集在城西,到那难民聚集的地段附近,我止了步,并不想再靠近,远远瞥了一眼,那境况,已经不是一个惨字能够用来形容。” “要走的时候,那对母子信誓旦旦,语气坚定,说是来日一定会报答恩情。” 林牙子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面上因这笑生出几分嘲讽,“以后是怎样,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自身都难保,又谈什么报答?” “过日子本就不易,活着更不容易,世道本是艰难,还又逢这天公不作美,若不是生在大周,大周强盛,当今又仁德,怕是更苦。” “唉。”林牙子又倒了一杯酒,顾自饮下。 倒是与林牙子一桌的人,听林牙子说了这么多,却没什么反应,只管吃着酒菜,“牙子,你恁的想这么多做什么,我等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天灾难民……这些事自有朝廷官府的人管。” 寡人与明轩坐在酒楼里,等着小二上菜,等着这一会儿,便听邻桌的林牙子说了这一会儿。 暴雪,难民…… 寡人既是大周君王,既是被百姓称颂一句仁君,仁德,便是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理,他们都是寡人的子民。 灾情想必是已经传至朝廷,也不知如今的那位陛下如何处理这一事。 赈灾的物资和银两还有灾后安置,都是如何。 小二端着酒菜上来了,寡人也像那林牙子一般,倒了一杯酒,在唇边细细啜饮,陵阳的酒与京都不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便在这酒菜香气萦绕间开了口, “明轩,饭后去城西逛逛?” 明轩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寡人碗里, “依你。” 酒菜吃食皆是明轩所点,有好几道都是用寡人素常爱的食材所做,酒楼里掌勺的厨子虽比不得宫中御厨,但御膳房的吃食吃的久了,这里的菜色又很具地方风味,风味初尝,还不习惯,再吃上一口,却是越吃越觉可口,越吃越停不下来,更甚至寡人都不必伸出手去夹菜,明爱卿委实忒有眼色,寡人哪一个菜多吃了几口,哪一个菜一口不吃,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便都知道了。不时夹一筷子菜到寡人碗里,只夹爱吃的,碗中未曾有过白米饭孤苦伶仃的时候。 有丞相如此,甚至比常永为寡人布菜时都更贴心,寡人怕是有朝一日离开了他,生活都要不能自理。 世事再难,却怕有心。 明轩,可是当真有心。 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明轩结了账后,二人便往城西而去。 说来,明轩带寡人吃的酒楼是陵阳城中最好的一家,吃用并不便宜,甚至寡人昏迷一月来的医药费、伙食费、住宿费……哪一样不花钱,药不能停,食不能停,各项要求还不少,凭寡人对自己的了解,花费定少不了。 也不知明轩的银两是哪里来的,眼下又不在丞相府,又不在京都。 寡人这么想着,便多瞅了明爱卿几眼…… 待到城西,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难民聚居的地方,那环境不出意料的脏、乱且差,平生难见的恶劣。 难民的日子过得,属凄凄惨惨戚戚。 离难民区不远处,有一个赈灾的棚子,每日午时会在这里分发上头拨下来赈灾的米粮,每人可分得一碗米粥和一个馒头。 这会儿午时还未过去,棚子前正排着长长一溜队伍,等着分一碗米粥和一个馒头,聊已果腹。 长长的队伍排在那里,将棚子前的地方挤了个满,人压着人,求的是一份米粮,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为难民分粮的是几个男人,穿着当地衙役的衣服,可见是衙门里头的人,生的平常面目,神情都严谨,面对这些难民且算是公正,分粮分的也匀称实在,未有亏待或是私扣。 寡人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衙役分了一个又一个难民,再轮到下一个的时候,寡人瞧着那人微微一愣。 怎么,恁的眼熟? 正拿着碗要领米粥馒头的是名妇人带着一个孩子,其实端看那脏污不堪的模样,第一眼是男是女也难以分辨,多看了几眼,才依稀辨得那身形约是名女子。 手里还牵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自不必说,以为是对母子。 但寡人炯炯有神,犀利如刀的目光,穿越重重人海落到这一对母子身上,一时半会儿却是离不开去。 不止是那妇人,就连那孩子,他们的身形看在眼里,都带着几分莫名难言的熟悉。 寡人素来相信自己的感觉,既是熟悉,那这对母子,也就必定是她所识的故人。 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