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下雪,这一场雪下的不大不小,却十分绵长,最后惹得大雪封山的结果。 好在这雪积得快融的也快,只是造成被困在山里几日不得出,物资虽勉强够用,还是给村庄里的人带来了许多的不便和损失。 等这日山路终于通了,村里人莫不喜出望外,寡人与明轩还有莫芹的日子也已经在弹尽粮绝的边缘危险试探,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的日子。 是以山路一通,就要去山下城中集市补给物资。 莫芹通知了寡人与明轩,明轩带着寡人拾掇一番,两人这是也要去陵阳城中一趟。 “明轩,你说我这副打扮行么?会不会有人认出身份?”寡人抻抻袖子,摸摸衣服,晃荡晃荡裙摆,有些狐疑。 “放心。”他一伸手不知从哪儿摸出来顶帷帽,“给,戴上它。” “诶?你哪儿来的?方才怎么不见你手上拿着,这是藏哪儿了?”寡人十分惊奇稀罕,这会儿便就一扑扑到明轩身上边说着话,边动手动脚的在他身上搜刮起来,嘴上咧着笑,“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他也笑起来,跟着去抓寡人的手,“好了,别闹,是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来的,你没有注意。”等抓着了握在手里,就变成了十指相扣,握的紧紧。 寡人砸吧砸吧小嘴,道一句“原来如此。”这时整个人已经都扑在了明轩怀里。 没有了往昔女扮男装时用的各种道具,这时,男女身量上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寡人在女子中生得已然算是高大的,但此时在明轩面前,还是完完全全的陷在了他的怀抱里,显得整个身子比平时娇小玲珑的多。 寡人陷在他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胸膛,脑袋瓜子仰头往上看去,这一看,没想到对方也正巧下头,恰好是鼻尖儿对了个鼻尖儿,眉目唇齿之间近在咫尺。 明轩眸色微动,嘴角漾出清清浅浅的笑,寡人……寡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迷了心窍或者是脑子抽了筋吧,一脑袋就磕了过去,额头碰下巴,一声闷响,真是疼极了。 心里,莫名却爽快,瞧着人也呆呆傻傻的笑。 被握住的双手却是被攥的更紧了,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头,也没有要摸摸揉揉那被撞了的下巴的意思,只受到一低头,猝不及防,他在幼庭额间轻轻的一吻。 幼庭随着这一吻,脸上也不呆呆傻傻的人笑了,那笑,彻底僵住了。 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脸在烧,心在跳,想要个抱抱,这样奇怪的感觉。 幼庭盯着他瞧,瞧啊瞧,瞧了许久又许久。 他也没什么反应,不过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幼庭脸上。 “明相公,明家娘子,你们可好了,村里的车队就要出发了,动作可得快些。” 直到莫芹过来催了,明轩扣着她的手才松了开,两人才猛的醒悟,也作势分开,这让幼庭颇有种偷情被发现,捉奸在场的感觉,这感觉,真**的刺激,再来一次也是丝毫不介意的呢。 这次去城里是跟着村里的车队一块儿去的,寡人与明轩又互相看了看对方,稍作整理,就忙赶着出去,和莫大娘一起,与村里的人汇合,坐在牛车上,跟着驾牛车的人晃晃悠悠的走在山路上,向陵阳城出发。 牛车半道上停歇了一会儿,在山脚那一片儿的平地,老话有这么一句,说的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不,刚从半山腰爬下来,又是积雪消融后不久的这个时间段,太阳晒得山道半干不干,架牛车的人战战兢兢,牛车也不似往日平稳,颠簸动荡,坐在车上的人当然也不好受,下个山好不容易。 这会儿终于到了山下,自然先要稍作休整,且是都要先休息一下,踹口气,平复一下一路起伏的心绪,还有对这几日大雪造成的损失,也要跟着一起平复一下。 生活好难,人活着不容易,日子,苦啊。 这山野的景致,倒是一如既往地好,山腰与山脚是不一样的风景,却都有自己的味道,晏山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 寡人拉住明轩的手,眼珠子骨碌碌骨碌碌转一圈儿,不动声色暗自观察了一下四周的人儿,没有太多的眼光放在他们身上,便与莫大娘说了一声,“哎哟,大娘,我憋得慌,这得要去方便方便,很快回来,不会耽误大家的行程。” 莫大娘自是同意,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荒郊野外多留心,方便完了,就快些回来。”领着明轩这就走人。 两人走远,离开所有人的视线,渐渐就来到一个算得上偏僻又算不上偏僻的地方,显眼又不显眼的地方,说偏僻,不显眼,是因为这里确实离乡道有一定的距离,说不偏僻不显眼则是因为,这距离,也并不是很远的,且是在一棵最高大最粗壮的老银杏树树后,这课银杏树可是十里八乡唯二的一棵,第一的高大粗,另一棵银杏树嘛就在三丈远处,远没有这一棵瞧着粗长。 都说老树成精,乡里,虽则不多,但偶尔会有迷信这方面的人来这棵老银杏树下祈福许愿。 寡人蹲在树后面,帷帽已经取了下来,眼睛咪儿咪的笑,嘿嘿嘿嘿的,颇有一种贼眉鼠眼的风骨,就算是贼眉鼠眼的风骨,也依旧是这么的好看,寡人回头看了一眼明轩,哎呀,眉梢眼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手上动作不停,高兴的也不自称“我”,换回惯常用的自称,“嘿嘿嘿嘿……寡人早就想这么做了,就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要是在宫中,被人发现可就太丢分儿,有损寡人万人迷的形象……”寡人转回头继续手上的活儿,嘴里叨叨说个不停。 寡人在干什么呢?寡人在双手挖土,埋东西,埋一个大大的大木盒儿,里面装着东西。 等埋东西的坑挖好了,又一捧捧泥填回去,体验积雪融化后泥土的芬芳,还有和小虫子的亲密接触。 小虫子,可爱啊真可爱,看到一只就捏死。 阿弥陀佛,寡人这是在造杀孽啊。 要不得,要不得,不可以学的哦。 等木盒子彻底填埋好了,寡人在上面插了块木板,像木质小立碑那样的,木板上还写着字——“此地无银九百九”。 因为早有此意,所以东西,寡人都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故,在大周是早就流传过的,寡人倒要看看哪个小可爱,会上寡人的勾勾儿。 嗯~想想,就会觉得开心呢。 “走吧。”这事儿做好了,寡人随手搓了搓手,掉了一地的泥屑儿,挥挥洒洒从空中掉落的泥屑儿就像是一场泥雨,更像是掉头皮屑儿似的,只是泥屑儿更大些,颜色更深些。 只搓了搓而后这就一把从明轩手里扯过帷帽戴上,小泥手在帷帽下的白纱上留下了个黑黄的小脏手印儿,就在寡人眼前的那一块儿地方,寡人戴上帷帽后自然也就看见了。 伸手想去氮一掸土,这一掸可就更脏了,真是个好记性,忘了手上还有泥,这么多半湿的泥屑儿,搓起来可以搓成好长的一段泥条儿了,寡人一时出神想着。 只有明轩,这真是个细致又温柔的贴心人儿,他已经从衣兜里拿出自己常用的手帕子,拿起寡人的手细细擦了起来,一丝不苟的一点一点,把所有的泥屑子脏东西慢慢都擦掉。 有手帕擦不干净的手纹缝儿里,他就拿着寡人的手一丝不苟的搓搓儿,果不其然,搓出一条条小小的泥条儿,真棒,爱卿这是在帮寡人做清洁啊,清洁的真棒! 等寡人骨肉均匀,细白纤长,十指削葱美如玉的小手被清理干净了,明轩的手帕子也脏了,但寡人看明轩轻轻抖了抖手帕子,抖下一些泥屑儿后,又工工整整的把手帕子叠好,叠成一个小方块儿,塞回了衣服兜儿里。 寡人疑惑,动了动眼,抖了抖形状特别好看的眉毛,还有浓密纤长的睫毛,“嗯?”了一声。 但听明轩解释道,“手帕回去洗一洗还能再用,臣素来生活朴素。” 洗洗再用?这手帕子擦得可脏,没想到惯是爱干净的丞相,竟是如此节俭的。 好啊,这是个好习惯,勤俭节约,嗯!寡人会努力向丞相看齐的。 手帕子收好,明轩先是抬手替寡人掸了掸帷帽白纱上的泥印子,泥印子被掸了掸消下去不少,只是痕迹依然有的,后又再次拿起寡人的手,双手捂着,捂着捂着双手之间暖意传递。 “嗯?”寡人又诧异的嗯了一声。 “臣,帮陛下暖暖手。” “嗯。”寡人点点头,挺好,爱卿,很有自觉啊。 冬日天冷,又是雪后,又是山里,气候低冷得很,泥土自然也是结过冰的,虽说这会儿太阳已经晒了好一会儿,没有冻住了,但是手挖起来依旧是又冷又费劲,寡人虽然挖的很开心,不过这手也确实是挖着挖着不止脏,还被冻得又红又冰。 有明爱卿在身边,真好啊。 到了陵阳城里,村民们就各自散去,各自去置办自己想要的东西,约好在城门关闭之前在城门处聚集。 “莫大娘……”寡人喊了一声,话还没得说完。 “哎!”莫大娘着紧又亲热的应了,那小眼神疯狂暗示,“去吧,去吧,这还是庭娘子醒来后第一次来城里,我们陵阳城可是个好地方,吃喝玩乐一样儿不少儿,要大娘说,恁就是比起京都来,也是丝毫不差地,明相公,侬可要吼吼地带着庭娘子逛一逛儿,看中了什么,就买。” “别个事情,么得操心,侬们小两口把银子交给了我,放的个百八十个心,吃穿用度,绝不会亏待了侬夫妻……” “放心,不用特地帮我的忙,明家娘子,侬太客气哒。” 寡人只是喊了一声,说了三个字,莫大娘跟着话语儿跟连珠似的,一串儿一串儿的从嘴皮子里蹦出来,热情的很厉害了,寡人虽心中感到欣喜——看,大娘这样为他们着想;但,又觉着有些愧疚和尴尬——其实,寡人原来还未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只是想告诉莫大娘,她和明轩这便是要自己去逛了,用度物资的采购全权交给大娘。 咱可放心着呢! 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呢,毕竟寡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向来认为自己魅力无穷,屎见了都会变香,变成一坨坨的黄金粑粑,人见了可更是飘飘欲仙要登往极乐的那种儿,这话换俗点儿说,就是会被寡人给美死,给迷死,唉,都怪寡人太过美貌哦。 这世界上会有谁不为寡人心动,会有谁舍得让寡人去帮忙呢,无外乎男女,都拜倒在寡人的大裤衩子下。 太受欢迎,太有魅力,爱寡人的人太多,这也是一种烦恼。 就因此,寡人有意无意间多了多少,成千上万,童男童女,少男少女,中男中女,老男老女,多少都为寡人倾倒,寡人这英俊的风姿,迷人的气质,寡人——可是大周上下百姓的崇拜对象,万众瞩目,可真是太过闪耀。 也因此,寡人无心招惹了多少,伤了多少,童男童女,少男少女,中男中女,老男老女的心儿肝儿,无意中背负多少情债,自然也有人因此,因爱生恨,不在沉默中爆发,那就在沉默中变态。 既然得不到,那就抢来关小黑屋,毁了吧,杀了吧,这样就永远不会属于别人了,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永恒,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拥有。 所以太受欢迎,这既是上天对寡人的一种恩赐,但也是一种烦恼。 寡人,会属于别人吗,寡人的心,寡人的身,永远属于自己。寡人可从来不认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谁动心,会爱上谁。寡人最重江山,其次是渊儿那孩子,毕竟他是寡人拼了命挣出来的孩子,也是寡人唯一的孩子,更是大周皇储,是这片江山未来的主人。 他是大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