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纪思语打发走了那丫鬟,说自己实在太累已经睡了,千万不要让柳氏知道,冲来看她,脚伤是更是不能说,免得增其忧思。 丫鬟走后,莲儿急切的跑进来,连门都来不及带上:“小姐,你可是受伤了?都是莲儿不好,莲儿就该跟你一块儿去平郡王府的,再不济也能有个照应。” “你家小姐是随随便便会受伤的人?”纪思语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架起脚来回显摆,收起脸上的装模作样道:“跟去也没用,我进宫了。” “进宫?”莲儿大惊失色:“怎的进宫去了?何人召见小姐,可有难为你?”她上上下下检查着,生怕她被人打了似的。 纪思语只觉得好笑:“没有啦,和阿姐一块儿玩去的,不过这事,你可不要告诉别人,省的又要问长问短,烦都烦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莲儿长嘘一口气:“不过小姐,你的荷包上哪儿去了?” “它……”纪思语语塞。 这让我怎么说?被个厚脸皮的任性王爷抢去了? “被狗叼走了”她不得已,随口瞎扯。 “宫里头还有狗呐!”莲儿深信不疑,关切的说:“小姐那你下回再入宫可得小心些,万一那狗认得你,再来叼你的东西可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 纪思语把头埋进被子里,忍的眼泪都出来了,才算没有笑出声来。 哼,常忆年,你这个抢我荷包的赖皮狗。 ## 正如纪尘松所料,武英王常有勤取了南境蛮子大将军的首级之后,蛮子的军队立马如同一盘散沙,节节败退,不出三日便缴械投降了。 蛮子首领写书投降,保证不再作乱,由此,纷乱了大半年的战事终于平定。 据传信使来报,武英王即日启程,班师回朝,预计十日之后便能抵达皇城。 此等好消息一出,朝中群臣振奋。 这日早朝,皇帝坐在龙椅上,听遍了朝臣对武英王的夸赞,就差捧上天了。 如此功高盖主,皇帝必然心有芥蒂,可他脸上却是不露声色:“有勤此番出征确实立了大功,待他回来之时,朕将亲自去城门迎他。” “皇上圣明。” “皇上,武英王这五年来,多次带兵出征,南平北定,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微臣斗胆认为,皇上该对武英王是以嘉奖。”丞相安其居说。 “哦?那丞相说说,朕该是以何等嘉奖为上啊?” “老臣斗胆认为,朝中储君之位空置已久,此位,非武英王最为合适。”兵部掌事赵世也站出来附和。 “我朝以天威平天下,能带兵之人,是为良选,储君定而民心安呐。”庆亲王听了忍不住站出来讥讽:“皇上以德扬威,赵大人此言,可是将皇上置于何处?” 此言一出,众臣议论纷纷。 皇帝心中冷笑,立储之事如此敏感,几年来几个皇子无非暗中较劲,蠢蠢欲动,今日到好,安其居这个老东西连同赵世,敢公然拿到朝事上提了,看来常有勤的手,快遮到朕头顶的天上来了。 他忍住怒火,假意思索一番后说:“有勤这些年确为朝中出力不少,不过我朝自先祖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立储,不择秋,所以这件事,开了年再说吧。” 皇帝始终是皇帝,他一语回绝,殿下众臣再胆大包天,也不敢继续说什么了。 皇帝淡定的向后靠到龙椅背上:“现已九月,往年秋猎都是皇儿们轮流主事,今年本该轮到有勤,朕考虑到他出征回来,需要多加休息不宜操劳,所以,今年的秋猎,皇儿们,谁来替你们大哥代劳啊?” 五皇子楮乐王常浚第一个站出来,谦恭的行礼推辞:“禀父皇,皇儿不才,每回都办不好,今年的秋猎,怕是帮不上大忙。” 皇帝早有预料:“浚儿你年纪虽不甚于洛儿和年儿,可你如今已然成年,该多担待起来才是。” 常浚机智的顺势下船:“父皇教诲的是,这回儿臣好生学习,下回秋猎,定然能办的妥妥当当。” 话已至此,皇帝自然不会逼他,常浚本就是四个皇子中最碌碌无为的那一个,秋猎这种考验能力的事,他主不主事,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转而看向下一个:“年儿,你呢?” 常忆年出列俯首行礼道:“儿臣认为,宁永王心思细腻,比儿臣思虑的更周全,办的更为妥帖。” “哦?”皇帝对此这倒是有些意外,看向常洛:“洛儿,既然年儿觉得你比他更擅此事,那今年的秋猎,就交由你主事了。” 常洛叩首:“儿臣遵旨。” 皇帝满意的点头:“既然主事已定,那秋猎就定在下月初一,洛儿,朕知其中事务繁复,尤其是营帐搭建,纪尘松纪大人熟悉工事,不如就由他从旁协作,助你一同完成此事。” “谢皇上。”常洛领下圣意。 ## 早朝散场,常洛与一众朝臣陆续退离,他一向不爱和那些狗腿大臣搭讪闲聊,独自一人走着,难免显得有些孤冷。 这时,常忆年走上来,与他并肩:“恭喜二哥,主事今年秋猎,父皇对二哥信任有加,三弟很是期待。” 常洛谦和而疏远的笑笑:“也是三弟谦让。” “有些事,确实是二哥更胜一筹。” 常洛听了,脸上挂着笑容,走到自己的轿边,和气的与他告别,没想到轿帘一放下,他就拉下了脸色。 常忆年打的什么算盘,主事秋猎这般出风头的事,竟主动让给我?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也该让父皇知晓,从不与常有勤和常忆年争储君的人,并不比他们差上半分。 他眯着眼睛,露出鲜见的目光。 “回府”他一声令下。 “是。”下人起轿,将他抬离了皇宫。 ## 十日之后,帝都皇城祥云蔽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这样的好日子,便是武英王常有勤凯旋而归的日子。 皇帝履行承诺,带上朝中重臣和皇子,亲自在皇宫大门相迎。 一同前往的,自然还有皇后以及众皇子的生母。 皇城高墙上悬满了彩旗,左中右三扇宫门尽数敞开,侍卫列队三里,其阵仗,可见一斑。 “然贵妃真是好福气,武英王如此受宠,今日这阵仗,可是难得不可见。”怡妃特意打扮,尤其贵气逼人,笑意盈盈的在旁恭喜。 然贵妃傲慢的瞥了她一眼:“皇上公允,有勤这些年为朝中出生入死,今日所得,也是拼了性命换来的。” 怡妃笑笑:“那是自然,皇上圣明,该给的赏赐,一样不会少,宁妃,你说是不是?” 宁妃是常洛的生母,在旁人看来,她们母子俩人可谓一脉相承,并不喜爱掺合是非,这会儿被怡妃点名,只好硬着头皮顺着她意思道:“姐姐说的是。” 然贵妃才看不上她们的奉承,在她看来,即便大家生的都是儿子,可母凭子贵也是分档次的,谁的皇子都比不上自家常有勤有能耐,今日她们当着她面说些好听的话,也不过就是为了将来过点安生日子罢了。 皇后见她们两个嫔妃明嘲暗讽,不由的皱眉:“武英王的队伍就快到了,你们莫要再多言语,惹了皇上不快。” 然贵妃扭动腰肢不屑的瞥开脸,冷哼了一声不搭理,全然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到是怡妃,低声下气陪笑道:“皇后说的是,是臣妾多言了。” 不过片刻,常有勤的队伍终于出现在皇城的街道上,战旗飘扬,气势恢弘。 他身着铠甲骑于战马之上,顶冠上的羽翎是新按上的,迎风显得格外抖擞,独自一人行在队伍最前面,一路过了护城河吊桥,才在皇帝面前翻身下马,战场厮杀,免不了受些皮外伤,动作有些迟滞。 他摘下顶冠,叩首道:“儿臣常有勤,平蛮归来,拜见皇上!” 皇帝面目慈祥的弯腰扶他起来:“皇儿率军大破蛮子,平我南境之乱,今日凯旋而归,是为我朝之幸,朕特出宫相迎,但凡军中之人,不论生否,皆可行赏!” 到当真是个公允的好皇帝,常有勤心中不满,南境动乱已久,若非本王亲自前往上阵杀敌,拼出性命,就凭那几个庸人,怕是猴年马月也平定不了,今日班师回朝,摆弄了些给外人看的阵仗,不提本王卓然功勋,反言人人有赏,真是可笑。 一旁的然贵妃才听不懂这些玄机,作为一个许久不见儿子的母亲,她心疼其行军操劳,连忙对皇帝建议:“有勤连夜赶路,加之有伤在身,想来也乏了,不如快快进宫吧。” 皇帝应允:“确实如此。” 说罢,便甩过龙袍,带头回宫进殿。 其余众人跟在他身后,也一同往回去。 大殿之上,武英王及众将士,依次行赏,加官晋爵,金银田宅。 人人喜笑颜开,除却常有勤,全程严肃,鲜有笑容。 皇帝眼尖,看出端倪:“皇儿可是不满朕的赏赐?” 常有勤俯首否认:“有勤不敢。” 不敢?谅你也不敢。皇帝心想。 “哦,对了。”皇帝想起什么事:“今年秋猎,本应由你主事,朕念你出征方回,身有军伤,需好生休息不宜操劳,所以就转由洛儿操办了。” 常有勤脸色一变:“操办秋猎是儿臣分内之事,怎好劳烦他人?” 皇帝玩起文字游戏:“洛儿算不得他人。” 常有勤素来不喜拐弯抹角,直言道:“二弟素来喜好书画诗词,儿臣恐为难他。” 列队中的常忆年听出了战火气,出来圆场:“大哥切莫生气,二哥都是为大哥着想,怕大哥劳累,大哥刚回皇城,不如好生休息,养足了精神,秋猎之时才好大展身手。” 常有勤不搭话。 常洛这回算是一身冤,分明是皇帝的意思,却让自己成了常有勤眼中的沙子,大庭广众之下甚至暗讽自己只喜文不擅武,实在难堪。 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而接着常忆年的话,大笑道:“好!那就先做休歇,晚上备有宫宴,为功臣好好接风洗尘!” 常有勤毫无半点喜悦之情,不满的瞥了常洛一眼。 常洛,你怕是不知道,本王素来憎恶背地里搞小动作,不磊落之人。 可他再怎么不满,以当前的身份,除了忍气接受,也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