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语被一路牵着,大气不敢出,甚至连头也不敢抬了看那男子一眼,直到对方在一处安静无人的院池边停下步子。 他松开她,随性的说:“此处无人,若是心中不快想回骂几句,本王且当做没听见。” 纪思语的手上还留着对方的温度,脑子里自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牵手塞满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狗屁安沁儿。 “安沁儿素来自视甚高,她这般说你,确实过分了,不过本王公然带你走,她自当识趣,至少今晚不会再为难你了。”见她闭口不语,男子又开口道:“你可是被吓到了?哦,对了,还未自我介绍,在下常忆年。” 纪思语哑口无言,就安沁儿那点水平,还不至于吓着我,真正吓着我的是你,祁安王。 纪思语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人海茫茫可望而不可及的祁安王常忆年,此时此刻就这么真实的站在她的眼前,而且,还牵了她的手臂。 “嗨,想什么呢,当真呆住了?”常忆年半弯下腰看着纪思语,恰好对上她剔透的眼睛。 纪思语小鹿乱撞,慌忙撇开眼睛,生疏的屈膝行礼:“臣女见过王爷,多谢王爷方才解围,实在是添麻烦了。” 常忆年斜着嘴角满不在乎的微微一笑,直起腰道:“麻烦谈不上,只是本王帮了你,你总该告知本王你的姓名吧,宫中美女如云,却是不曾见过你。” 纪思语好奇,他个皇子,怎么这么热心,还有心思关心一个陌生姑娘姓谁名啥?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连忙用出毕生所学全部礼仪,恭谦的自我介绍道:“臣女纪思语,工部掌事纪尘松的小女,鲜少入宫,今日得见王爷,实在三生有幸。” 常忆年挑眉:“鲜少入宫?这客套话,说的到顺溜。” 纪思语无言以对,你这是损我呢?还是夸我? 没想到这时常忆年撩人的套路一波接着一波,小心翼翼的摘下一朵小野花递给她:“今日得见姑娘,于本王,亦是三生有幸。” 纪思语楞住了,这是? 眼看常忆年挺了挺眉毛,她这才局促的接了过来,他满意的不再说什么,转头便步履轻盈的走了。 这下她的彻底转不过弯来了,她悄悄抬起头望向常忆年的背影,他身姿挺拔,穿着那一身暗红色,着实好看,看的正春心荡漾呢,谁知常忆年他突然停下步子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喜宴快开始了,可别误了开席才好,阿语姑娘。” ## 啊……阿语姑娘?头一回正式见面的高高在上的祁安王,就这般熟络的叫自己阿语姑娘?你当真是传说中那个恭谨有谦的祁安王? 纪思语感觉今天莫不是撞邪了吧? 不过纵然不可思议,她仍是欣喜若狂,心中那头小鹿撞的几乎要头破血流,这闺中少女臆想的择夫首选,方才就如此真实的和自己聊上了话,而且…… 他似乎丢了什么东西。 纪思语一眼看到了掉在草丛里的一个月白色的荷包。 她将其捡起,上面洒脱的绣着一个金色的“忆”字。 情忆往昔,心不自抑。 她放在鼻尖闻了闻,有着一股淡淡的夏日荷花的香味。 “你的喜好可真不同寻常。” 她窃笑着,悄悄的将荷包收入衣襟之中。 ## 平郡王的喜宴排场很大,宾客的来头自然是最高级别的,除却皇帝、皇后、贵妃、亲王等一些长辈,以及部分高位重臣外,还有与纪思语同辈的小辈们。 纪思语因着纪音娘家人的位份,跟着她爹娘兄长坐在很是靠前的位置,与她遥遥相对的,便是平郡王的各种兄弟们,其中自然包括了祁安王常忆年和宁永王常洛。 喜宴开场,平郡王身着大红喜袍,站在正殿前方,喜乐音起,新娘披着红色的盖头,被喜娘牵着引入殿中,细步缓缓,伴随着窈窕的身姿,纪音停在了她的夫婿面前。 平郡王眉目含喜,与她齐齐拜过天地高堂,最后两面相交,彼此叩首。 纪思语坐在台下,托着腮帮子看的专注,只见平郡王与她阿姐彼此端起鎏金对杯,环臂相缠,饮酒入肚,从此良缘结下,一生携度。 “看的这么出神,可是羡慕的不行?”一旁的纪萧又忍不住开她玩笑。 “才不是!”纪思语目不转睛:“我为阿姐觉着高兴。” 纪萧戳了一记她的额头:“过些年,就轮着你自己为自己高兴咯。” 过些年,当我自己成了那殿上人,当真高兴的起来?提起这茬,纪思语只觉得心烦意乱,世间情爱她确实从未浅尝,可她始终觉得,嫁人难道不该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正如阿姐和平郡王一般,两情相悦,彼此契合,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浓浓化不开的情意,为什么自己偏偏就非要嫁给那个闷瓜子常洛?难道只因为他是皇帝的子嗣,是身份尊贵的宁永王? 她郁闷的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安沁儿,想着你要是那么中意你的常洛哥哥,你倒是麻溜的拿下他,嫁给他呀,如此,我倒也解脱一了百了了。 只是……我若当真不嫁给常洛,又会嫁给谁呢? 想到此处,她不禁把视线转向安沁儿不远处的常忆年身上。 这不看也罢,一看,却正巧撞上了他的视线,巧的是他也正好看向了她,他对她微微一笑,眉宇之间如此好看,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对视,就让她唰的红了脸,她连忙转过头,装腔作势的东看看西看看,生怕再控制不住往对面看去。 常忆年也好,常洛也罢,一个让她心慌意乱,一个让她心烦意乱。 ## 交杯酒过,喜礼终成。 皇帝心情大好,平郡王纵然不是自己的皇子,到底也是偏旁的血脉,他与皇后双双起立,举起酒杯,笑言道:“今日是平郡王常见允大喜之日,良辰吉日,天下安宁,朕此番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祝愿这对璧人,连理并蒂,双飞比翼,与这天下,共享繁华!” 台下众人纷纷起立,举杯共饮。 喜宴的气氛就此达到高潮。 繁复的流程结束后,平郡王在喜娘的引领下,牵着纪音一同退了场,去房中忙着其他后续去了。 主角退场,酒菜上桌,歌舞乐起,气氛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纪思语端着官家小姐必须矜持矜持再矜持的架子,生生饿了大半天,早已前胸贴后背,这会儿满眼好酒好菜的,哪里还忍得住,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纪萧提着酒壶移到纪思语面前,神神秘秘的说:“宫中佳酿,绵柔细腻,甘甜清香。外头喝不到的,可要尝尝?” “怎可不尝?”纪思语推过酒杯:“给你四妹斟上!” 纪萧也是个不客气的主,楞是倒了满满当当一整杯。 纪思语吃着满嘴的菜,觉着口渴,端起酒杯闷了一口,岂料这酒如此辛辣,呛的她当即火烧胸口,眼泪横流,惹的纪萧哈哈大笑。 “什么绵柔细腻,甘甜清香,二哥,你戏耍我!”纪思语抹了把眼泪。 “是你心黑,一口闷去了半杯,怎怪罪到我头上了?” 纪思语锤了他一拳:“二哥定是觉得菜不合胃口,想吃阿语的拳头了。” “姑娘家家,打来闹去,成何体统!”一旁的纪书霖见了,当即一声呵斥:“如此多人看着,可是想被人笑话不成?” 纪思语收回拳头,撅着嘴嘀咕:“都忙着喝酒吃菜看歌舞,谁有那闲功夫看我呀?” 纪思语不觉得,可确实是有人在看着她的,比如说,安沁儿。 ## 方才喜宴开场前,安沁儿明明可以让纪思语难堪的,偏偏冒出个祁安王,当着众人的面二话不说把她带走了,毫不顾及他人面子,此举着实让她气的不轻。 倒是武英王妃李香茗看戏一般心情甚好。 常洛成天田园诗书,无心争储,要娶谁都影响不了她夫君将来的储君之位,常忆年若是当真看上了纪家小娘子,就凭纪家如今中空的势力,只会让他的地位不进反退,如此看来,对常有勤倒是件好事。 于是她调笑不当真的丢了句“看来悦上纪四妹妹的,还大有人在”给安沁儿后,便信步缓缓的散了,留得安沁儿一脸怒火中烧,直到现在,心头的气还没有消掉。 你到底是什么狐媚精转世,怎的还勾搭上了祁安王,这天底下的好事,可不能就这么被你占尽了。 这口气,她是怎么都咽不下去,非撒了出去不可,这会儿看着纪思语跟个没见过市面的乡野丫头一般,被酒呛的满脸通红,耻笑之时,计从心来。 她悠悠然的斟满了酒杯,端起来对皇帝说:“皇上,恕钦儿冒昧,今日是平郡王娶妻的好日子,沁儿自幼与平郡王相识,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沁儿虽不胜酒力,却也要诚心远远的敬兄嫂三杯酒,这第一杯,自然是祝兄嫂百年永好合,执手常相依。” 安沁儿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她又斟满第二杯:“这第二杯,便是祝兄嫂早诞贵子千金,喜乐满堂。” 头一仰,又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第三杯,沁儿是何所祝?” “这第三杯……”安沁儿饮的太快,显然有些不胜酒力,拿着酒杯的手都有些不稳,微微颤抖:“这第三杯,敬的不是酒,是舞。” “哦?”皇帝放下酒杯,吃了颗葡萄,看向安其居:“丞相之女,果然非同凡响,主动请缨。” 安沁儿补充:“沁儿说的,不是一般的舞,而是比舞。” “比舞?说来听听。”皇帝饶有兴致。 “姐姐妹妹们,各个能歌善舞,沁儿想着,今日这般大喜日子,不如我们这些姐姐妹妹们来比一比,皇上觉得谁好,就奖个赏赐,沾沾喜气。” “沁儿,休得胡闹!”丞相安其居站起来呵住她,连忙对皇帝一个大礼:“是老臣疏于管教,沁儿才如此胡作非为,还望皇上开恩,莫要责罚。” 皇帝挪正了身子,并不介意:“丞相言重了,早闻安沁儿能音擅舞,今日大喜,能献舞助兴,是出好意,何来责罚之理,沁儿,朕应了你,那你先来,可要好好舞上一曲。” “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