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乐拍拍刘海,拍掉飘到发顶的落叶,阳光落到她眼睛里。
她回头朝身后的少女道:“金牌导游,说到做到。这里就是我们平时修炼的地方,灵气充裕,凝心静气也容易些。大家都当这里是修炼的洞天福地。”
“不过小时候总想着玩儿,也坐不住。懒觉睡不成,每天天不亮就要被爹娘揪过来打坐修炼……当时不懂事,好讨厌这里。”
宋长乐神色怀念,嘴角抿出不好意思的笑:“小屁孩都不懂事。”
宋宴忽然插嘴:“那是你,我可不是。”他惬意地趴在小黄鸭毯子上,神色矜傲。毯子飘得很稳,他再也不用担心宋长乐掐他脖子或是揪他毛了。
扶枝听着两人拌嘴,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这片“洞天福地”。虞枕风闲闲地立于她身旁,一身秀雅的月白长衫,广袖飘逸,蹀躞湖蓝,坠了一朵小巧玲珑的玉铃兰。
他余光瞥过身旁若有所思的少女,嘴角漫出点笑意。
——因为裙角脏了,她新换了一套衣裙。如洗的天青色,宛如裁了一角雨后干净纯粹的碧空。
与他穿的月白颜色相仿。
他无意中曾经听过锦衣和人做作地“抱怨”:“我家那口子,总是吵着要和我穿一样的衣服,说什么,甜甜蜜蜜情侣衫,恩爱的道侣都该这么穿。我说是为了骗你一买买两份,她不听,非要买!真是……诶都买了,那就穿呗!”
——道侣都这么穿。
虞枕风心跳快了一拍。
扶枝微微侧头,笑道:“枕风,不气啦?”
虞枕风一愣:“什么?”
他什么时候生气了?
扶枝指了指他嘴角:“你可算笑了。早上起来时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我们枕风起床气不小。”她打趣道。
虞枕风:“……”
他欲言又止。不想她误会自己有起床气,但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压根儿没睡,甚至像个变态一样提前起咒,来偷听她和宋长乐的谈话。
还因为那瓶牛奶、那句弟弟,心情跌到谷底。
一直到现在,因为想起微妙的“情侣衫”,他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他的心像是装满晃晃荡荡的水,扶枝不经意的笑与回眸,都拨弄起哗哗的潮浪。
扶枝眼睛弯弯,心想:他真容易害羞呀。不就是起床气,她小时候也有。
不逗他了,他耳朵好红。
她转过头,眼里的戏谑一清,脸色正经起来。
“——姐姐也看出来了?”
虞枕风仿佛与她心有灵犀,轻声道。
因为这点心领神会的小小默契,扶枝眼里笑意一闪而逝,正色点头。
她侧头打断宋长乐和宋宴两松鼠的拌嘴,问道:“长乐,你说这里灵气充裕,易宁心静气,是因为——?”
宋长乐正噎得宋宴七窍生烟,闻言高高兴兴地回答:“是因为神树!”
她两下扒拉开宋宴和他的毯子,走上前去,指了指一处:“神树庇护我们,越靠近神树,灵气越充裕。但是……几年来,神树好像累了。我能感觉到。”
“她散逸出来的灵气越来越多。族里延绵至今,从未听说过神树会结果。但是今年,神树竟然挂了一个果!”
扶枝心道:灵髓果。传闻中的灵果,百年难遇,但于“女主角”而言,这只是诸多机缘中的其一罢了。
宋长乐说:“其实,神树向来只可远观,我们谁都靠近不了她。我察觉到她好像出了点问题,但是我、我帮不了她。”
昨天她收拾族人好尸骨后,远远朝着神树的方向拜了一拜。她能感受到神树的悲伤。
每一任族长都可与神树简单对话。
那天是她第一次听见神树说“对不起”。
宋长乐忽然想起什么:“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神树结果了?”那天少女说的话,她记得一清二楚。
虞枕风不动声色地侧耳:是啊。当时他也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是“直觉”么?
扶枝说:“秘密。”
她侧头歉然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
宋长乐摆摆手,没说什么:“没关系。我理解。”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扶枝心里一叹:话本的事,她直觉目前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先瞒着。
宋宴坐着小毯子飘过来,问:“当时你忽然说要看看我们族地,是想到什么了吗?你看出点什么?”
他虽然被宋长乐气个仰倒,却一直暗暗留意扶枝脸色,她一定是看出什么了。
扶枝轻轻点头。
“此处,山峦、林树、溪水……正好组成一个巧妙的聚灵阵。”她手里升起闪烁的灵光,说话间凝成了简易的线条,示意他们看,“这是山、这是林、这是水。”
“真的诶!”宋长乐顶着眼晕,认认真真地循着少女移动的指尖看向阵线,侧头去对,发现确实一一吻合。
“这才是真正的借自然道法。”
宋宴听完扶枝的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一直有人在干涉我们?”
族地是一个巨大的聚灵阵。谷口所谓“祖上流传下来的护族大阵”……真的那么简单?
宋长乐“啊”了一声:“什么?干涉什么?谁?”
扶枝没有回答,只道:“若只从布阵手法上看,我倾向这聚灵阵与谷口杀阵的布阵者是同一人,改阵的是另一人。”
虞枕风侧头,与她目光相望。
他轻轻点头。
扶枝转头对两只神色凝重的小松鼠道:“我们下去看看。”
她有种冥冥的直觉。
——一切的答案,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