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的那几秒里,宋安辞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傻子。
不,他应该自信一点,把“可能”去掉。
他就是个傻子。
但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宋安辞也收不回来了,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信念,硬着头皮继续威胁萧恒衍:“都听清楚了吧?不想让我动手的话,现在,立刻,马上,自己脱衣擦药。”
萧恒衍不说话,也不动,显然要跟宋安辞一杠到底。
他现在谁都不相信,更别提这个刚来的影卫了,这瓶金疮药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就只有这人自己知道了。
“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宋安辞坐在桌上,翘起个二郎腿,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恒衍,“同为和仪,自幼接受特殊训练的我究竟能不能够制服你,前几个影卫应该已经让你有个清晰的认知了。”
宋安辞的举止何其粗鲁,亲手杀死了前几个影卫的萧恒衍就像个真正的弱者,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宋安辞心有不忍,还得装得烦躁地继续逼他,“赶紧擦,别耽误本大爷睡觉。”
嘤,崽崽对不起,哥哥也不想的,你别恨哥哥。
然而他家崽崽却在想,是要现在干掉他,还是要忍气吞声地照他说的做。
这样的招数,萧恒衍已经在前几名影卫那里见识过了,不过是想假装关心他,再看他猝不及防地被掺了辣椒粉的细盐灼痛伤口,以此为乐罢了。
可是镇抚司频频失责,叶出云被罚,萧恒衍也在逐渐失去他父皇的心。
连个影卫都留不住的皇子,还有什么用处呢?
萧恒衍沉默许久,终是撩起袖子,将金疮药打开了。
再忍一忍吧,至少面前的这个影卫,没有动手打他,没有触他逆鳞,只是嘴皮子欠了些,想要戏弄戏弄他罢了。
他分化为和仪之后,见过嘴皮子欠的人还少吗?被戏弄的次数还少吗?已经不差这一个了。
浅色的药粉被抖落到皮肤上,萧恒衍轻咬牙关想要忍住声音,那微凉的触感却令他指尖微顿。
这……好像是真的金疮药?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擦药的动作便放慢了些,一点一点地涂抹着伤处,从气味、质感,再到颜色,确实都跟他平日里用的金疮药完全相同。
宋安辞竟然给了他一瓶真正的金疮药?
萧恒衍有些不明白宋安辞这是想要干些什么了。
明明他身上的伤就算再严重,一月禁闭也足以痊愈,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愣着干什么?”宋安辞催促他,“快擦啊。”
萧恒衍便敛了心思,继续擦药。
不管宋安辞想干什么,这药对他确实有好处,他没必要亏待自己。
“行了。”宋安辞守着他擦完,才从桌上蹦下来,大步往侧室走,“我去睡觉了,有事喊一声,再敢自己动手,妄图罚我失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恒衍牙齿都快咬碎了,“我没有。”
宋安辞敷衍地“哦”了一声。
萧恒衍强调:“我真的没有。”
宋安辞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
萧恒衍:“……”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有病?怎么就这么能曲解他的本意?!
萧恒衍气得想摔金疮药,又忍住了。
算了,算了,明日还要早起,得睡了,别跟这种狗奴才一般见识。
他上了榻,从轻薄的被子底下抽出一件大氅,眼底又恢复了平淡,细细地摩挲着那粗糙的衣料。
如果那天遇见的蒙面人能为他所用的话,他就能省很多事情了吧?
好在最近没有从那群奴才的闲聊里听闻宫中有人死亡,那蒙面人应当是还活着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萧恒佑给抓住了。
可惜他当时只从外形和气味判断出对方是个和仪,紧接着就被罚禁闭,他母妃也没逃过,最早也要下月初才能让琉璃去查一查,萧恒仁当晚是拿着物件到哪里要的人、有没有要到人,再想办法把人接到自己身边来,替了这没教养的影卫。
送温暖的蒙面人本人与没教养的影卫本卫宋安辞回了侧室,剧情发展至今,他觉得真的很有必要趁着现在记忆尚存,捋一下原著的大概走向了。
就算他并没有看完原著,那也聊胜于无。
宋安辞轻手轻脚地在屋里翻找纸张,结果别说是纸张了,他都快底朝天找了个遍,也没见到半根毛笔。
咋回事,前几任影卫就算不记日记,难道也不找机会跟叶出云暗传书信的吗?
宋安辞失神了好一会儿,然后弯腰拢了拢地面的灰尘,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可以写字的地方。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指代笔,灰尘代纸,将萧恒衍死之前将要发生的大事件理了理:
一、萧恒衍分化为和仪,失了圣宠,备受萧恒仁与萧恒佑欺辱,就连贴身的影卫大黑也
写到“也”字,宋安辞顿了下,愤然拂散灰尘。
理个屁啊,第一条就堵住了!
大黑都死了,影卫也换了三个,加上他已经是第四个了,这剧情摆明了是有自己的想法,不想按着原著走啊!
宋安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现在就迫切地想要带他家崽崽走,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家崽崽相信自己没有问题。
他是镇抚司的影卫,影卫又是萧恒仁的人,他家崽崽不可能会轻易相信他。这住所里又有叶出云的人,他还不能崩人设,简直是太难了。
宋安辞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对策来,只能先暂且凑合凑合过了。
虽然现在从小细节上有了些变化,但他和他家崽崽都是原著里的炮灰,主线剧情肯定是不会受到影响的,只要他在两年内取得他家崽崽的信任,就有办法离这吃人的皇宫远远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在不崩人设也不伤害他家崽崽的前提下,找出叶出云安插进来的人。
有了目标,宋安辞心里就稳了,擦了擦手上的灰尘,缩进厚重的被子里,睡了个美美的觉。
他的睡眠很好,一觉睡到大天亮,萧恒衍早在卯时就已经独自去面壁思过了。
真是只自律的崽啊。
宋安辞感慨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