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凄冷萧条,杂草重生,破败的殿宇之间,只有呜呜的风声四处穿梭。
祁景想到即将要见的人,表情多了一丝喜悦与真诚,脚步也放轻了。他从杂乱的荒草之中走过,踩着残破的地砖,进了一处还算完好的殿宇,迈入左边的内室。
殿宇厅堂残破,内里的卧房却是干净整洁,红绡帐,梨木桌,金丝画屏,家什不仅齐全,甚至还很华贵。房内四角燃着明亮的烛火,金兽炉内还点着熏香。
季芙在桌边写字。冷宫的日子漫长而无聊,她只能借写字打发,能活一日是一日。
两个婢女在她身边伺候,见祁景来了,纷纷上前行礼,“皇上。”
季芙听到声音,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怨恨地瞪着祁景,“你来做什么?”
祁景瞧着季芙的脸,心头既苦又甜。季芙又瘦了些,脸色苍白憔悴,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他也不想将她关在冷宫,可她偏偏不听话,总要和他对着来。可即便和他对着来,能这样见到她,也是不错了。
祁景柔和道,“我来看看你。”
“我不要你来看我!”季芙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笔砸向祁景,眼眶红了,“你这个刽子手,你还我夫君命来!”
一个宫女见状,立即挡到祁景身前,求道,“娘娘,您冷静些。”
季芙不要冷静,这困于冷宫、求死不能的日子,她过够了!季芙哭道,“祁景,你这个狼子野心的混账,我真后悔当初对你好!”
祁景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季芙后悔的,却是他最为珍贵的回忆。他到底哪里不如兄长,以至于这么久了,季芙还对那个死人念念不忘。
他乃九五至尊的皇帝,天下谁敢如她这样,辱骂自己呢?
而且,这些骂人的话,他听听也就算了,若是传到太后耳里,她还怎么有活路。他又怎敢放她出冷宫。
“是你那好夫君,先对我动手的,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祁景看着季芙,脸色木然。
“那你也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季芙宁死也不想委身仇人,面对祁景,她总无法冷静。别人说她疯了,也许她真的早就疯了。
“你还我夫君命来!”季芙哭着冲上前,捶打祁景。如果不是祁景,她的丈夫应该还活着,她还是受人尊敬的太子妃。甚至他们可以一登大统,站在光明之中,成为恩爱的皇帝与皇后。
而不是这样,一个惨死去了阴曹地府,一个饱受屈辱被囚禁。
宫女想要上前拉住季芙,但祁景担心这样会弄伤季芙,便摇了摇头。
他看着季芙哭得满脸是泪,心又软了,任季芙捶打着自己胸口,低声劝道,“别打了,我怕你手疼。”
“你这个杀人凶手!”他越温柔,季芙哭得越狠。她数不清打了多少下,手确实疼了,便扯开祁景的衣领,狠狠咬着他的肩膀,一再用力,直到咬出了血也不松口。
眼泪混着他伤口的血水流了下来,沾染了龙袍。只不过祁景穿了深色的衣服,看不出来罢了。
祁景早就不怕疼了,一副铁血心肠,但他此刻却止不住心酸。他顺着季芙凌乱的长发,低声道,“若这样你能消气,不妨多咬几下。”
季芙便哭着用长长的指甲,使劲抓挠他的肩膀与胸口,直到鲜血淋漓。
两个宫女低着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
季芙到底是弱女子,又在冷宫中伤心度日伤了身体,很快体力不支,瘫在祁景胸口。
祁景抱起她,走向床榻。季芙见这亲密动作,想到祁景正当盛年,担心他用强,立时惊恐起来,使命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祁景把她更抱紧了些,道,“放心,我不做什么。”
季芙几乎是挣脱摔到了床上,一落入床铺,立刻往旁边一滚,抱起枕头砸向祁景,“你给我走,你给我走!”
祁景被砸了个正着。他毕竟是无人敢忤逆的皇帝,也有自己的脾气,一时冷下脸来。
季芙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床角,还要倔强道,“你给我走啊!”
祁景到底狠不下心,只道,“你好生休息,朕下次再来看你。”
祁景转身离开,两个宫女留了一个照顾季芙,另一个送他到门口。他道,“你们好生伺候娘娘,一步也不许离开。”
当初白马寺的那场火,是季芙自己放的。她想求死,随夫君而去,祁景却是不许。他也经受不起,再失去季芙一次的挑战。
“奴婢知道。”那宫女连忙应声。
祁景从冷宫出来,等在门边的万全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顿时脸色一凝,“皇上,您……”
祁景道,“不碍事。”
万全不好再说什么,默默跟着祁景往回走。
到了乾元殿,满殿的宫女与太监低着头,不敢直视沾染血腥的皇帝。祁景面无表情,道,“朕要沐浴。”
立即有宫女跟着他进了浴室。
祁景洗去身上的血污,又令宫女连夜将沾了血的衣服洗了。
万全跨步进来,见了祁景肩膀上、胸口纵横淋漓的伤口,不由得吸了口气,道,“皇上,不然还是用点药?”
祁景生得白,那伤口极为显眼,他却并不在意,只冷漠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