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是圆滑的,不论何时都会留有余地,强势但不绝对。
余欢喜垂眸按摩双手,“我以前留有余地,那是因为我是皇后,皇后嘛,不能彻底由着性子来。”
“现在我依然会留余地,但这余地是给我自己留的。”
“对别人,我从不留余地。”
余欢喜抬眼看向他,笑了笑。
“就算你今生不会再御驾亲征,杨家也别想出头。”
“武将那么多,后起之秀那么多,我就不信我扶不起来一个。”
“史书都是为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杨家拼不过祖父当年的功劳,他的所作所为就会被史官如实记载,百年后千年后他依然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永生永世都别想抹掉。”
“当年之事。”闻人间道:“余老将军也好,现在的杨将军也好,史官都如实记载下来的,并未抹掉或更改。”
“我知道。”
“防范未然嘛。”
余欢喜耸了耸肩,“当年祖父一死他就立刻另起门户还带走了所有人,不愿意跟他走的还被他打压,这种人,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我不可能看着他坐大后跑去篡改历史,我不会放纵这种可能。”
*
余欢喜知道这番话对闻人间的刺激可能有点大。
毕竟端庄贤惠了一辈子的前妻本性居然如此偏激,谁都可能受不了。
不过今生不做夫妻,也不必在意形象,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水温已经渐凉,泡得差不多了,余欢喜抬起泡得通红的手,刚想拿袖口里的手帕,一方玄色绣白鹤的手帕就出现在眼底,随即手腕被他轻轻握住。
闻人间垂眸帮她擦拭手中药汤。
他做事一向认真,两只手都擦拭干净后,才看着她的眼睛道:“放心,杨家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并未觉得你如今行事过火,这是你的真性情,还……”顿了顿,耳朵微红,“还挺可爱的。”
这是实话。
虽然上辈子的她在自己眼里是完美的皇后,但今生的她,怎么说呢,就像一枚你闻了数年早已习惯的香果,你很喜欢它的香气,却没想到当它的果壳裂开,里面果实更诱人。
可、爱?
余欢喜哑然半晌,干巴巴道:“你的品位很独特。”
凶成这样还可爱,忽然明白上辈子那些后妃怎么一个接一个失败了。
恩,没人走凶猛泼妇这条路。
手腕还被握着,余欢喜提醒他:“男女授受不亲。”
闻言,闻人间面上不显,心里叹了一口气。
松开手。
她是一个坚定的人,哪怕几十年的感情在,她既说了不想进宫,这个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但自己也不想轻易放弃。
不过此时不是再议的时候,自己得好好准备,想想自己还有哪些‘优势’。
闻人间微微一笑,“明日午后可有闲时?”
其实余欢喜不太想和他过多来往,接触越多越牵扯不清。
但她知道闻人间不是会特意找人闲聊的性子,或许是正事。
想了想,点头。
“有。”
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行的,毕竟上辈子发生的是只有自己和他知道,不能对旁人提及。
“好,那我明日再来。”
闻人间起身,正要告辞,忽然想到一事,笑着长揖到底。
“多谢姑娘几十年的‘不杀’之恩。”
是,两人并没吵过架,但争执还是有的。自己练武多年,但非常信任她,从未防备过,如果她在那几十年中忽然哪次没忍住动手了,以她的能耐,自己可能当场就没了。
余欢喜也笑了,捂着眼笑半天。
“不用谢。”
*
闻人间带着闻人律走了。
余欢喜独自坐在小亭发呆。
阿朱一脸八卦凑了过来,还没说话呢,就见自家姑娘眼睛一瞪,手一拍。
“我就说我忘了一件事!”
她扭头看向阿朱,“谢章年是不是还在后街关着呢?”
杨家那边都处理完了,真正放火的人倒没人想起了。
阿朱一呆,也恍惚了,“是还关着呢。”
陈家谢家的事余欢喜都不想沾,但这谢章年不是谢婉兰的嫡亲侄儿么,昨天关了一宿,早上闹了杨家一回,她也该知道了,怎么没来闹?
“打一顿,不死不残就行,送回谢家,再探探陈家什么情况。”
“我去我去!”
阿朱精力旺盛想活动手脚,余欢喜允了。
…………
她回来的也很快,一脸激动道:“姑娘你知道么,陈家没爵位了!”
“昨天皇上下的旨,反正就是说他无能无德,把爵位收回去了,但房子和家产还在。”
陈彬爵位没了?
这可是上辈子没有的事!
余欢喜猜到可能是因为花宴的事,皇上迁怒下旨收回爵位,但是———
“那他们怎么没来闹?”
因为自己没了爵位,陈家应该闹翻天才是。
阿朱笑嘻嘻凑近,“太子殿下吩咐的,说若陈家人敢来打扰你,房子家产就都保不住了。”
没了爵位是痛苦,但若房子和家产都没了,一家子人只能喝西北风了,当然不敢来。
闻人间吩咐的?
余欢喜把一脸八卦的阿朱推开,想了想,这对自己而言,确实是件好事。
那得感谢他一番才是。
想着他明日要来,又想起他一直喝的太平猴魁,本想让阿朱去买一些,转念一想又不对。
他就喝这一次。
自己不爱喝那茶。
买了就是浪费。
算了,口头感谢就好了。